“去,给俘虏上药,别让他死了!至少今晚不能死!”
常德东城区地下的一处坑道内,刘铜锤看着摆在眼前的主力班长的遗体,脸上肌肉狠狠抽搐,却竭力平静的说道。
他说的俘虏,自然是被班里步兵给背回来的武内秀木,那是三名士兵生命换回来的战利品。
武内秀木老老实实报告了自己的军衔、职务,甚至连自己贵族的身份都一一坦承。
日本陆军中尉实在是想活着,战场上腐烂变臭的佐官遍地走,尉官多如狗,贵族身份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凭仗,这对于中方来说,无疑是一个还算不错的筹码。
就是,这代价着实太过沉重了。
看着他近乎凝固的背影,几乎不用看他的脸,亲自背负一具遗骸回来的唐坚也知道自己的表兄有多难过。
因为,白天还打着照面的熟悉面孔,到了晚上,就再也不能喊你长官了,而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重复。
连续五天下来,哪怕是再如何坚强的人,恐怕也到了极限。
虽然他下达的命令,足够理智,但理智背后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铁头,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撑到援军抵达吗?”
背对着唐坚的刘铜锤幽幽的声音传来。
“哥,关于这个话题,团座也曾问过我,我当时回答他的是,将命运寄托于他人之手,是可笑的,尤其是这样的战场上。”
唐坚很直接了当的回答了表兄的问题。
因为唐坚很清楚的知道,曾经的时空中,面对日本第11军的外围防线,将近20万大军可是用了足足13天,才由滇军新11师冲破阻碍抵达常德近郊。
13天时间,据孤城死守的8000虎贲,已经基本算是全军覆没了,援军来不来,真的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
“可从老子们来常德,老子们的长官就说,我们是饵,鬼子是鱼,可现在鱼来了,我们这些饵也快让鱼吃光了,那些王八蛋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
刘铜锤猛然回头,双目通红的看着唐坚。
熟悉的黑脸近乎狰狞,眼眶更是睁得近乎裂开!
“铜锤哥,我......”
向来算是能言善辩的唐坚看着陷入极度忧伤的表兄,一时间也有些词穷。
“铁头,对不起,我知道这不是长官们的错,也不是你的错,你们营河洑一战也打得很惨!”
刘铜锤狠狠抱着头,缓缓蹲下身,将粗糙的脸埋入自己的臂膀,喃喃说道。
“但我难过啊!我排里的弟兄战前58人,到现在,已经不到一半了!我甚至希望自己早点战死,这样我就不用每天都心口淌血了。”
曾经无比雄壮豪迈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这名坚强的169团1营尖刀排长,显然已经快要被巨大的伤亡给击溃了。
唐坚没有安慰自己的表兄,只是陪着他一起坐下,坐在已经牺牲的陆军中士身边,点燃一根烟,自己狠吸了两口,再塞到不敢让肆意流淌泪水被人看见的刘铜锤嘴里。
唐坚最为清楚,这才是残酷的开始,远远还称不上结束。
曾经时空中,别说还剩下一半人了,8000虎贲,等到新11师抵达的时候,能从残垣断壁中站起来的人,不过3000,如果滇军再晚4个小时,那整个虎贲师的存活率,就真的只有那跟随陆军中将撤离城池的83人了。
当然了,唐坚更知道,此时的表兄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压抑已久情绪的发泄,他要做的,只是陪伴和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