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县令,能送出如此大礼,我实在好奇,这些财物究竟从何而来?请长孙仆射解答。”
长孙无忌面色阴沉的仿佛滴出水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答道:“昔日我为吏部尚书,掌管官员考课升迁。周文方在任县令期间,治理有方,政绩突出。其所治县境,三年间税赋翻倍,且狱讼清简,百姓称颂。此皆有吏部考功司记录在案,绝非虚言。”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尚:“如此政绩卓著之员,为表其功,因此破格提拔,有何不妥?莫非张侍郎认为,凡有政绩者,皆是因贿赂而得升迁不成?”
接着,他话锋一转,转而问道:“你任职绛州刺史期间,同样功绩显著,有目共睹,吏部考评连年上等。若按你所言,莫非你也是靠着贿赂吏部官员才得有如此政绩的?”
这一反问极为犀利,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张尚任职绛州刺史期间,绛州赋税大增,翻倍不止。长孙无忌以张尚自身经历反驳,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啪啪啪~
张尚也不禁为长孙无忌这番话拍起巴掌:“高明,长孙仆射此言着实高明。然而…”
张尚不疾不徐,轻笑一声后,才缓缓道:“自古牧民一方而有佳绩者,乃以民为本。下官知绛州刺史三年,非是自夸,然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施行摊丁入亩,又推广新式农具、修水泥路、鼓励工商,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一桩桩,一件件,皆有迹可查,有据可循。”
“而周文方在职期间,强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周福供词中有写,其巧立名目,与当地豪强士绅勾结,将当地的税收到了十年之后。所谓政绩,不过是饮鸩止渴,竭泽而渔。这等行径,与我在绛州所为,岂可相提并论?“
“一派胡言!”长孙无忌声音陡然提高,“此皆为周福一面之词,如何取信?张侍郎,你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张尚轻笑一声:“长孙仆射也莫要忘了,我是户部侍郎,调取一份税收档案轻而易举。周文方任职蒲昌县前后几年的税收变化皆在我心中。”
“周文方任职蒲昌县令前,蒲昌县一年赋税不过四千余贯,在我大唐一千五百余县中位处中游。”
“而他上任第一年,赋税便暴涨千贯,达到五千五百贯,次年达到六千五千贯,第三年更是达到八千余贯。”
“这等赋税增长。对于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政策变化,或是时局变化的中县而言,不会太过突兀了吗?”
长孙无忌急忙想要反驳,却被张尚强硬打断:“长孙仆射听我说完。”
他不给长孙无忌说话的机会,接着道:“而周文方升迁绛州刺史后,蒲昌县赋税直接由八千余贯,跌落至三千贯,此后数年皆如此。”
“我问过吏部官员,他给的说法是周文方牧民有方,因此在任期间,蒲昌县才能有如此佳绩。周文方走后,后继者无能,才导致赋税连年下跌。”
“可实际上,继任者虽庸碌无为,却也知晓萧规曹随的道理。周文方在任期间,赋税大增,继任者不敢有变,连续两任皆沿用其法,却始终无法达到周文方在任时的赋税水平。”
“原因便是周文方将税提前收了,致使后继者少收了一部分税。因此在周文方离任之后,蒲昌县的税收反不如其任职之前。”
“而他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张尚意味深长的用手指向上指了指,“皆因他上面有人啊。”
此时,李世民的脸色阴郁如墨,眼神冷的像淬了冰。
“够了!”他猛地一拍御座扶手,“今日朝会到此为止,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