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走后,张尚沉吟片刻,唤来一名书吏:“去请韦郎中过来一趟。”
不多时,韦思谦走了进来,拱手道:“监令寻下官何事?”
张尚示意他坐下,神色平静地开口:“韦郎中,市井间关于蜂窝煤的流言,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韦思谦点头,面色凝重:“下官确有听闻,皆是些无稽之谈,恶毒至极。”
“谣言虽恶,却也是试金石。”张尚语气转冷,“值此之时,石炭司内部更需稳如磐石。尤其是…开采曹与转运曹。”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韦思谦:“崔泰、王尹等人,毕竟出身特殊。平日里或许无碍,但在此等风浪之下,难保其家族不会暗中施加影响,或其自身不会生出些别样心思。我要你替我紧紧盯住他们,以及他们手下关键岗位之人。”
韦思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郑重拱手:“监令放心。审计之责,本就包含监察之效,下官会格外留意开采、转运二曹,以防他们拖慢石炭司效率。”
张尚满意地点点头:“好!有韦郎中这句话,我便放心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你的铁面无私,正是石炭司所需要的。”
“下官职责所在,必不敢有负监令重托。”韦思谦肃然应道。
安排完这步暗棋,张尚心中更定。
随着李由将张尚的安排执行下去,五姓七望很快得到消息。
深宅大院内,几人再度聚首。
“听闻张尚报官了,诸位以为如何?”
崔继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李德明捋须沉吟:“此子反应迅捷,倒也在预料之中。但报官之举,看似明智,实则是无奈之下的虚张声势。”
“谣言如风,无孔不入,长安、万年两县的衙役,难道还能将全城百姓的嘴都封上不成?他查无可查。”
王敬之点头附和:“德明兄所言极是。他此举,无非是表明态度,安抚人心,顺便敲打我等,用处不大。”
卢远道却眉头紧锁,沉吟道:“报官之举,确如德明兄所言,意在震慑与表态,于实质收效恐微。真正令我在意的,是石炭司突然要在西市最热闹处搭设高台…此举绝非无的放矢。”
“远道兄是否多虑了?”郑元寿不以为意,“或许只是搭起高台当众解释,冲淡流言影响罢了。”
王敬之则说道:“当众解释效果不大,空口无凭,以此子聪慧,断不会行那等无用之举。”
“敬之兄所言不错。”卢远道缓缓点头,面色沉凝,“要知道张尚此人行事,常出人意表,且每每直指要害,他搭起高台…恐其所图非小。”
他顿了顿,脑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我猜测,他搭此高台,极可能是为了当众验看,以正视听。”
“他或许会当众点燃蜂窝煤,让百姓亲眼观看其燃烧情形,有无浓烟毒气,此乃最直接破除毒气谣言之法。”
“此事倒无需担忧。”李德明接过话头:“我等只需安排一些人混在人群中,适时惊呼‘看,冒烟了!’、‘咦,这是什么怪味?’,再配上几句‘看来传言非虚’、‘这玩意果然有毒’的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百姓先入为主心存疑虑,再看那微弱烟气,听那几声质疑,心中恐惧便会滋长。”
王敬之闻言,抚掌轻笑:“德明兄此计甚妙!顺势而为,借力打力。他搭台,正好为我等提供了煽风点火的绝佳场所。届时场面一乱,真假难辨,看他如何收场!”
就连一直神色凝重的卢远道,紧绷的面容也稍稍缓和,微微颔首:“嗯…德明兄此言,倒也不无道理。人心疑惧,最易被暗示引导,此法确实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