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崔仁师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脸色难看,却强自维持着御史的风度。
他微微后退半步,用袖角擦了擦脸,沉声道:“宿国公!朝堂之上,陛下面前,请注意你的仪态!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岂是咆哮所能定夺?”
程咬金正要再喷崔仁师,张尚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程伯伯,杀鸡焉用牛刀,让我来。”
程咬金一愣,随即嘿嘿一笑,痛快地退后一步,抱着胳膊准备看戏。
论打嘴炮,张尚比他厉害多了。
张尚这才整了整衣袍,上前一步,对着御座上的李世民躬身一礼,语气平静却暗藏锋锐:“陛下,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世民微微颔首:“准奏。”
张尚目光转向崔仁师,淡淡道:“崔中丞口口声声朝廷法度,纲纪伦常,听得下官真是好生敬佩。”
“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崔御史。”
崔仁师虽然明白张尚是个难缠的角色,但此刻也不得不应下:“张舍人但问无妨。”
张尚立刻问道:“既然崔中丞说金吾卫无权扣押左监门府之人,那么,左监门府又是从何处拿的权扣押大唐盐业的盐?”
崔仁师脸色微变,辩解道:“那如何一样!左监门府乃是接到举报,依例查验可疑之物,是…”
张尚直接打断崔仁师的话:“举报?谁的举报?依例?又是依的哪一条例?”
张尚不给崔仁师说话的机会,立刻再开口:“《大唐律疏·卫禁律》明文规定,左监门卫掌宫禁门籍,验勘出入。”
“敢问崔中丞,长安城门何时成了宫禁?大唐盐业运往东西两市的盐,何时需要左监门府来越俎代庖,行市署、城门郎之权?!”
他一步踏前,气势汹汹:“还是说,在崔中丞和某些人眼里,你们的规矩,就是这长安城的规矩,你们的律法,是这大唐的律法?”
张尚说完,殿中文武心中咋舌。
还得是张尚这张嘴啊,只要有一丁漏洞,便会被抓住,而后一番微言大义压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纵使你是五姓七望,也无法反驳。
“你…你血口喷人!”崔仁师气得浑身发抖,“本官何时…”
“我血口喷人?”张尚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那日明德门前,路过的百姓皆可作证,郑怀无凭无据,强拦盐车,口称涉嫌走私,却拿不出丝毫证据。”
“此举非但越权,更是渎职。若非程校尉及时赶到,恐已酿成民变!”
说着,张尚转回李世民:“陛下!若今日左监门府可凭一纸莫须有的举报便越权扣押商人货物,明日是否右骁卫也可借口缉拿盗匪,闯入东西两市,查封所有商铺?”
“后日是否监门卫也可怀疑百官车驾藏匿违禁,便拦路搜查诸位同僚的府邸?!”
李世民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然而,他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平日里都是百官看朕被魏征怼,可自打张尚这小子冒出来,总算轮到朕看别人被怼得哑口无言、吐血三升了。
他努力抑制住嘴角,开口道:“十六卫各有职司,权责分明,乃国之干城,岂可轻言越权僭越?”
这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定了基调。
权责要分明,不能乱来。
你崔仁师如果继续弹劾程处默越权扣押左监门府,那张尚也可以弹劾左监门府越权扣押大唐盐业的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