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继伯的话语如同水入滚油,瞬间在花厅内炸开。
“简单?怎么可能简单!”李德明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矿盐去毒乃千古难题,多少先贤尝试皆告失败!若真有简单法子,岂能轮到他一个黄口…”
说着说着,他的底气越来越不足。
如果张尚的制盐之法并非从一文不值的毒矿盐中提取,且不是方法相对简单,成本低廉,张尚又何来的底气将盐价压至十文?
王敬之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卢公与崔公所言,并非没有可能。”
“正因其成本低廉,方法简单,他才有恃无恐,敢以三十文售盐,甚至扬言两月后降至十文。”
“大唐盐业或许根本不是赔本赚吆喝。”
王敬之话音落下,花厅之中陷入沉寂。
一想到世家赖以为生的盐利可能被一种简单的新法轻易夺走,厅中众人额头上便不禁生出冷汗。
“查!”郑元寿猛地一拍桌子,“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去查!”
“查他的盐场究竟在何处?查他用的是何种原料?查他雇了哪些工匠?”
“每一道工序都要查清楚!”
崔继伯缓缓点头:“郑公说的是。但光查还不够,双管齐下,另一管,也不能停。”
“他张尚在长安有皇帝和勋贵护着,动不得,但他的盐,总归要从城外运进去。”
“通知下去,各通往长安的要道、关卡,尤其是漕运河道,给我盯紧,仔细盘查所有运盐车船!”
“借口嘛…稽查私盐、确保路途安全,名目多的是。”
“能扣则扣,能拖则拖!就算扣不下,也要让他运不顺畅,运得提心吊胆!”
“还有长安城内,”王敬之阴恻恻地补充,“今日那些泼皮无用,但也不能让他太好过。”
“找些精明能干的,混入买盐的队伍,鸡蛋里挑骨头,寻衅闹事也好,散布流言也好。”
“总之,不能让他安稳经营。”
“程处默的金吾卫难道还能天天待在一个店铺门口替他们守门。”
……
长安西市,大唐盐业店铺前的火爆仍在持续。
对面郑氏盐行以及远处其他几家挂着世家招牌的盐铺,此刻却是门可罗雀,伙计们倚着门框,眼巴巴看着对面排起的长龙,脸上尽是焦虑和难以置信。
郑氏盐行的大掌柜郑克明脸色铁青。
他能清晰地听到对面传来百姓买到雪盐后的惊呼和赞叹,每一声都像在他心里割下一块肉。
“我的钱,那些本该都是我的钱!”
这时,一个伙计小心翼翼的问道:“掌柜的,咱们…咱们的盐还卖一百二十文吗?”
“卖?卖给谁去?!”郑克明咬牙切齿的一拂袖,“把牌子收了!今日歇业!”
他猛地转身,不去看对面那刺眼的景象。
但他心里清楚,这仅仅只是开始,若是主家无法快速寻找到制裁大唐盐业的方法,他们这些世家盐铺,恐怕就真的离关门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