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的话让廊下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为之一缓。
他扬了扬手中张尚所拟的敕令,对温彦博笑道:“彦博兄,你来看看。崇之此法当真别出心裁,乍看有违旧制,然条分缕析,要旨毕现,于政务通达实有大益。”
“陛下若见,想必也会赞许其清晰明了。”
温彦博接过文书,仔细阅览。
他起初眉头微蹙,显然也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格式感到些许不适,但越看神色越是专注,最终缓缓点头。
“条陈确实清晰,政令要点无一遗漏,且不易产生歧义。”温彦博公允地评价道,随即看向张尚,眼神中少了几分之前的疏淡。
一旁的王仁表见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房相和温相都已肯定张尚的写法,他若再坚持,便是无理取闹,不识大体了。
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勉强对房玄龄和温彦博道:“是下官思虑不周,拘泥于形式了。”
房玄龄目光如炬,自然看出王仁表的不服,但也无意点破,只是淡淡道:“公文格式亦非千古不变,利于国事者,便可斟酌采纳,王郎中既掌中书侍郎之职,眼光还当更开阔些。”
这话虽不重,却让王仁表后背生汗,连忙躬身:“房相教训的是,下官受教。”
房玄龄点点头,不再多言,将文书交还温彦博,又寒暄两句,告辞离去。
温彦博将公文交还给张尚,道:“毕竟是新的公文格式,你稍后先呈送陛下御览,若陛下首肯,再走流程送至门下省审核。”
说完,又对张尚与王仁表两人道:“你们二人先来我值房。”
温彦博的值房内,气氛比之外面的廊下更加凝重几分。
檀香的青烟袅袅升起,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闷。
温彦博并未坐上主位,而是负手立于窗前,背对着两人,沉默了片刻。
这短暂的沉默,却比狂风暴雨的的训斥更让王仁表感到压力。
张尚则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淡定从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终于,温彦博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落在了王仁表身上。
“仁表,”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出身太原高门,累世清誉,陛下简拔你于中书侍郎之位,是看重你的才学与门第的典范作用,期望你能协理机要,雍睦省中,而非囿于门户之见,执着于文书之末节。”
王仁表心头一凛,连忙躬身:“下官知错。”
“知错?”温彦博语气微扬,“你错在何处?仅是思虑不周,拘泥形式吗?”
他踱步来到主座坐下,继续道:“你错在失了中书侍郎的气度!”
“崇之新至,纵有不合规制之处,身为上官,或可私下训导,或可于省内部议时提出商讨。”
“而你,却于廊下公然厉声斥责,引得同僚侧目,更让恰逢其会的房相亲眼目睹我中书省内部不和,上官苛待新进!”
温彦博的语气愈发严厉。
“房相掌管尚书省,总领政务执行!今日他见到的是我中书省内耗,明日他是否会质疑我中书省拟定诏敕的公正与效率?是否会觉得我温彦博御下无方,连省中官员都难以调和?”
说到此处,他方才一拍案几:“此非小事,关乎的是整个中书省的颜面与威信!你让尚书省如何看我等?陛下若知,又会作何想?”
王仁表的额头沁出细汗:“下官...下官一时失察,险些贻误省誉,请温相重罚!”
温彦博凝视他片刻,才稍稍缓和语气:“本官罚你闭门思过七日!”
“你和景仁将公务交接完毕便回去吧。”
“回去好好想一想何为大局,何为上官之责!今日之事,若再发生,决不轻饶!”
张尚听着,心里卧槽一声。
温相你这是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