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满朝文武,声音洪亮:“诸位可曾想过,为何《礼记》言礼不下庶人,而《论语》却主张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张尚环视众人,目光炯炯:“盖因《礼记》所言,乃周室衰微之时,当时礼崩乐坏,贵族为彰显身份,因此礼不下庶人;而《论语》所记,则是孔圣欲以礼乐重建天下秩序!”
他猛地转向李世民,深深一揖:“陛下,臣以为当今大唐,当以《论语》为纲!”
“昔日孔圣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今日陛下广纳言而天下英才聚,若仍固守礼不下庶人之陈规,岂不是违背了孟圣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道?”
这番话掷地有声,震得殿中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崔明远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上,眼神呆滞,口中喃喃不断:“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张尚见到崔明远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微微摇头:“只会死读书,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不死谁死。”
长孙无忌脸色微变,正要反驳,却听龙椅上的李世民突然抚掌大笑。
“好!说得好!”
他缓步走下台阶,声音在殿中回荡:“朕常思,暴隋为何二世而亡?”
“乃因其不惜民力,横征暴敛,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
“若朕以礼不下庶人治国,与暴隋何异?”
他停在大殿中央,目光扫视一众文武,徐徐开口:“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朕希望诸位爱卿谨记此言。”
李世民说罢,殿中一片肃然。
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最终垂首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众文武齐声高唱。
李世民转身返回龙椅之上,做出最终的决定:“礼部左侍郎一职暂缓任命,待有合适人选再议。”
“臣等遵旨。”
退朝后,张尚再次告假翘班。
随后几日,皆是如此。
深夜。
长孙府,书房。
“你是说,这段时间张尚除了在宫中当值,便一直待在府上?”长孙无忌略带惊讶的问道。
“是的,老爷。”长孙无忌对面,管家长孙安也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张府内外平静,除日常采买外,并无异动。”
“张尚本人只是去了一趟魏秘书府上赴宴,还回了一趟旧房拿回自己的东西。”
“除此之外,未曾踏出府门半步。”
长孙无忌眉头紧紧皱起。
“这下,可就难办了!”
他派人盯紧张尚,是指望顺藤摸瓜,揪出那个在他口中一人抵众世家的寒门人才。
可这个张尚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长孙安躬身继续禀报:“属下也命人跟了王大富几日,但此人除了不断从张府运出整箱钱财,便是忙于筹备店铺,并无任何异常举动,也未接触可疑之人。”
长孙无忌闻言,缓缓起身,在书房内踱步。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似在自言自语:“张尚此子,看似张狂无度,实则心思缜密,城府极深。”
“他早算准了老夫会派人跟踪,故而从不与那人私下会面。”
说着,他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凝重:“世家此番,怕是真遇上一位棘手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