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们相继离开，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摩擦声，随后“砰”地一声关上。
屋内只剩下强盗幽兰一人。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木凳上，发出“吱呀”一声。
那张凳子看起来有些年头，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我到底是怎么了？”强盗头领将小喽啰都遣散后，便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他的眉宇间充满了疑惑，始终想不明白这短短的一两天里，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替手下报仇的命令，确实是他亲自下的。
后续不计代价的追杀，也同样从他口中说出。
这些记忆的片段，像潮水一般，一幕幕涌现出来，然后又倒灌回他的脑海里。
没有一丝遗漏，所有细节都清晰可见，声音、气味、颜色，都在他眼前晃动。
可是强盗头领想来想去，都没懂自己是抽了什么风，竟然要下达这种命令。
他盯着面前的桌面，脑子里反复琢磨着这几天的事情。
“这不就是找死吗？”他低声咕哝着。
遇到这种情况，还想什么报仇？难道他们不是应该早早开溜吗？
更让他费解的是，其他手下也像是着了魔。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他们竟然没有一个想着要停下来。
依旧一窝蜂地冲出去，红着眼，像野兽一样追赶着那些仇人。
没有一个提出质疑，也没有人表现出退缩。
“一个个都疯了。”强盗头领拍了一下桌子，“得让他们消停一下才行。”
再死人的话，他们这伙人不用别人来剿灭，很快就会自行散伙。
他们剩下的人不多了。
人手越来越少，队伍越来越小。
他能看得见自己的未来。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呼了一口浊气。
他抬起头来，视线最后定格在墙上挂着的一面老旧镜子上。
镜子的表面蒙着一层薄灰，倒影略显模糊——但是他分明在镜子上看见自己的嘴角正在上扬着。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怎么可能会笑？而且是这么烦躁的情况下！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自己的嘴角。
皮肤冰凉，嘴角却并没有上扬。
可是这反而让他的心里多了几分惊慌。
不仅如此，他看见了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开口说道：“消停？”
“你确定要放过那几个家伙吗？”镜子里的倒影反问着他。
那并非他的声音，却又能清晰地辨认出，那确实是自己的声线。
这个习惯了劫掠的男人，杀人越货的勾当做过不少，如今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软。
身体发软，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连着退后了几步，臀部“咚”的一声撞到了凳子。
那凳子没能支撑住，往后一滑，让他直接坐到了地面上。
“是不是魔法师！”他大吼一声，声音都在颤抖。
“快出来！混蛋，是谁在捣鬼！”他觉得一定是周围有魔法师在施法。
不然的话，这些诡异的情况根本解释不通。
镜子里的一切，都太过邪门。
“这里可没有魔法师，我就是你啊。”那倒影继续说道，那语气似乎是在循循善诱着什么。
“你就是我？”他猛地从地上蹿起来，眼睛瞪得滚圆。
“滚你丫！”他怒骂着，顺手抓起桌上的酒瓶，手臂高高扬起。
酒瓶在他手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风声，重重砸向那面镜子。
“咔嚓！”酒瓶撞上镜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玻璃碎片四溅，飞向四面八方。
镜子瞬间裂成了无数块，蜘蛛网般的裂痕布满了墙壁。
可是那镜子的碎片，依旧在倒映着他的模样。
整个房间都在说话，宛若无数个自己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就算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麻烦。”
倒影里的他轻声说道，“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面，先下手为强才是王道。”
“还是说，你害怕那个高地人了？”
“滚！我会怕！？我会怕她！？”强盗首领似乎是被触碰到了逆鳞，脖子都梗了起来。
他挥起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向地上的镜子碎片。
碎片在重击之下变得更小、更锐利。
玻璃碎划过皮肤，钻入血肉，血从拳头上渗了出来。
一滴，两滴，但他浑然不觉。
强盗首领喘着粗气，眼里原本消退的图案，再一次归来。
“我才不会怕那些家伙！”他魔怔似的嘀咕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栽过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