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给他们这个。”诺尔娜从腰间的皮带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看起来颇有分量的布袋,随手扔在桌上。
她将三枚金币塞进了二副的手里:“这些都是你的。”
“剩下的,就好好分给兄弟们吧。”诺尔娜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二副低头看着手心里那三枚金币,脸上原本因为不满而紧绷的线条,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
“诺尔娜船长,这种套路不是每一次都能成的。”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熟练地将金币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他站起身,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这次......”
突然,“咚”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他眼皮猛地一跳,循声望去。
“忘记轻拿轻放了。”只见诺尔娜正弯下腰,慢条斯理地将一个几乎有她半个人高的“武器”从地上扶正,重新靠在沙发边上。
二副眉头一挑。
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他不知道。
不过他需要承认的是,鞭子加糖这套路着实是经久不衰。
刚刚那一下巨响,配合着怀里沉甸甸的金币,确实让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一些。
“看来的确该你继承离群海盗团。”二副耸了耸肩膀,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平静。
“谁能想象当初那个小姑娘,能成长到这地步。”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诺尔娜说,声音里听不出是赞叹还是感慨。
诺尔娜并非一开始就是海盗。
在老船长,也就是她的父亲去世之前,她一直被养在大陆的某个港口小镇上,过着和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他只想让她在岸上,过上一种安稳的生活。
他甚至会煞有介事地,在每次靠岸的短暂相聚里,给诺尔娜讲那些从书上看来的、关于仁义礼智信的迂腐道理。
这在二副和其他老船员看来,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情。
一个海盗头子,竟然不去教女儿如何开枪、如何用刀。
要知道,就算挂了黑旗,也是以劫掠为生的海盗。
更让他觉得荒谬的是,老船长死后,诺尔娜继承了海盗团。
诺尔娜第一次出航的时候,表现得相当糟糕。
她的脑子就像是被老船长那些不切实际的教导给泡烂了,竟然试图跟一群刀口舔血的海盗谈论什么“道义”和“善良”。
那次航行几乎毁了离群海盗团。
可是,当船队在一次伏击中陷入绝境,当诺尔娜亲手用一把匕首捅穿了一个敌人的喉咙后,一切都变了。
她仿佛在那一瞬间完成了某种蜕变,或者说是解开了某种封印。
她劫掠了那艘伏击他们的敌船,比船上的其他人还要果断。
在那之后,虽然偶尔还能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到诺尔娜曾经的影子。
但她更像海盗了,比老船长更像。
而且诺尔娜愈发强得不像话,能抡起船锚,能使用魔法。
甚至还无师自通,学会一套海盗的处事方法。
二副有时候甚至会怀疑,眼前的这个诺尔娜,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某个海妖调了包。
“诺尔娜船长,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二副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了,“你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你自己装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诺尔娜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笑得在沙发上直不起腰,几乎岔气。
“我还记得船长......小姐你第一次出航。”二副如此说道。
诺尔娜听到这里,晃了晃自己的脚。
“二副,你知道当了一辈子好孩子。”
“突然干了坏事的那种感觉吗?”
“从敞亮的海面一直往下沉,沉到底。”
“然后豁然开朗,有一种脑子、灵魂都通了的感觉。”
老船长只能算是一个因为各种原因,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最终不得不落草为寇的男人。
但是诺尔娜,就好像天生的海盗。
“希望老船长在天上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会……太难过。”二副最终还是没忍住,说出了这句话,语气复杂难明。
“不,老家伙看到我这样,一定会很欣慰。”诺尔娜如此说道。
“那你之前一直说,想让那个叫哈林的家伙也来当海盗......那也是开玩笑的吧?”二副顺口问道。
“不,那是认真的。”诺尔娜眨了眨眼,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回答。
“那家伙跟我真像啊,虽然不知道哪里像。”她搓了搓手指,“但是真想让那家伙也跟我一样,还是往海里沉啊。”
听着诺尔娜的这一番话,二副才确信诺尔娜的确是本人。
一般的海盗,终归是想不出这种文绉绉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