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相当关键,因为黑恶势力往往有很强的经济基础,稍有不慎就容易死灰复燃或除恶不尽,所以咱们必须尽早查清、冻结和没收他们的违法所得及其孳息和收益。”
“最后就是有组织的黑恶势力,往往背后都有靠山,所以扫黑除恶与打击贪腐,必然是相辅相成,咱们需要有典型案例,让整个政法系统以此建立起一套沟通协作机制。”
沙瑞金默默点头。
安长林不愧是从基层一步步打拼起来的。
他很有办案经验,思维眼界也很有前瞻性。
在没有专门的‘反有组织犯罪法’之前,办一个典型案例确实很有必要。
不仅是有警示教育意义,对各级各单位也有指导意义。
否则没有专门的法律可以依规执行,也没有典型案例可以参考借鉴,那么必然会导致很多情况发生。
比如有的犯罪团伙属于黑恶势力却没有被定性,也有的并不属于,却被有些部门‘杀良冒功’强行认定。
毕竟每一次大规模的专项行动,不仅是履职尽责的任务,也是立功升迁,甚至是趁机敛财的机会。
必须尽可能的避免发生冤假错案,否则为民除害的专项行动,反而便于某些人和部门争权夺利。
能当上临江政法书纪的沙瑞金,当然知道安长林说的话句句在理。
但现在的问题是……
不想被树典型的高启强,已经抢先一步自首了。
人家不仅精准拿捏时机,还有人保驾护航。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长林,你说的不错,证明你是用心考虑过扫黑除恶这件事的。”
“不过我得给你泼一盆凉水,你能考虑到的问题,你觉得高层会考虑不到?”
“我就这么给你说吧,我这次下基层调研过后,紧跟着就会去燕京开会学习。”
“这次集中学习,就是为了接下来正式开始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有明确的法律法规和指导意见,确保行动依法依规!”
安长林眼前一亮。
“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啊!”
“我就怕没有明确的法律法规和指导意见,各地乱作一团……”
沙瑞金微笑摇头。
“放心吧,你别忘了咱们新任的政法副书纪赵立春赵书纪,拥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并在汉东省主导了多次重大改革。”
“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眼界开阔的改革老将,他要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为民除害,他会打无准备之仗?”
安长林笑呵呵的连连摇头。
“不会不会,我相信赵书纪肯定会考虑周全、精准决策、指挥有力!”
沙瑞金笑了笑。
“还有别的事吗?”
“呃……暂时没有了!”
“行,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还得辛苦你继续陪我调研呢!”
“我不辛苦啊沙书纪,就我这身体,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事儿!”
“身体好是吧,等扫黑除恶行动正式开始后,你要敢叫苦叫累,看我怎么收拾你!”
“您放心,我绝不会叫苦叫累,保证能完成组织安排的所有任务!”
“好,这话我记住了!”
沙瑞金笑呵呵的指了指安长林。
“那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回去吧!”
面带笑容的目送安长林离去。
当房门关上之后,沙瑞金才瞬间变脸。
长长的叹息一声后,踱步来到门口,将房门反锁。
拿出手机,原本想打电话问问,早上被军方带走的曾汶笙父子俩,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仔细想了想后,沙瑞金放弃了。
“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
“人都已经被带走了,八卦一下,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他们父子俩在单位里被军方带走,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曾家完了,彻底指望不上了!”
沙瑞金又不是第一天混体制。
他当然知道被带走,就不可能没事。
人在被带走之前,往往就已经经过调查了。
掌握了确凿的线索和证据才会带人,否则就只是函询或问话。
至于把人带走,也是分场合的。
在家里悄悄把人带走,是最给面子的。
而最打脸,莫过于是在开会、考察、调研等过程中突然被当众带走。
当场打脸,就是要让当事人无地自容,从而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至于曾汶笙父子俩……
不仅是在单位被带走,还是被军方带走。
这真是打脸中的打脸,让人都不用打听,也知道他们涉嫌极其严重的犯罪。
不过沙瑞金耐住了好奇心,没有主动打听。
却架不住家里那头‘母老虎’葛秀芬,八卦心太重。
还没洗漱完,电话就打来了。
“老沙,你回房间了吗?”
“回了,正漱口。”
“我打听清楚了,曾汶笙父子俩是被总参军情保卫局带走,原因是他俩非法拷贝机密资料,涉嫌泄露重要军事机密……”
沙瑞金原本不是很感兴趣的,但一下就来了精神。
“不是吧,他们父子俩?泄露军事机密?疯了吗?”
葛秀芬冷笑不已。
“我起初也不相信啊,觉得他们那么有权有势又有头有脸的,怕是疯了才会这么干,可多人证实这事儿确实是真的,他们还是被抓了个现行……”
听着媳妇的八卦,沙瑞金一边洗漱一边思索。
突然觉得,大舅哥葛钧山能体面退休,真是相当不错。
相比之下,曾汶笙就惨了。
被抓了现行,那就真是百口莫辩。
不用等到判刑入狱,就已经臭名远扬、晚节不保。
如此想想。
斗争虽然激烈,但还是有一定底线的。
只要不碰底线,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还是会保留一丝体面的。
就像大舅哥葛钧山,他也不是没犯过错,任人唯亲、拉帮结派、生活腐化等等。
可这些问题,终究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他主动认输,就还可以体面退休、平安落地。
但曾汶笙就不一样了。
非法拷贝机密资料,不管有没有真的泄密,那都已经涉嫌卖国了,百分之百的触碰红线。
在规则和底线范围内,大家争权夺利,无论成败也都不影响大局,肉烂了也在锅里。
可曾汶笙这么搞,就相当于是拆台掀桌子,让大家都没得玩,无论哪一方,自然都不会容忍他。
这就好比大家在一个赌场里豪赌,甭管是拼运气还是出老千,无论输赢都还在赌场内解决。
可有人要勾结别的赌场,要搞得大家都没法玩,那不就是找死吗?
所以……
曾汶笙这种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行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任何一方都要需要狠狠收拾他,以便树起一个典型,让所有人知道掀桌子会是什么下场。
如此想想。
沙瑞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安全的。
赵家虽然势大,但一直都是对事不对人。
所以只要自己不碰红线,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有事。
只是没有了顶层人脉,自己很难再继续进步而已。
一边洗漱一边听电话。
沙瑞金都躺床上了,葛秀芬还八卦个不停。
不过消息灵通的她,也确实挖到了一些猛料。
据说在曾汶笙儿子的曾元乾,不仅长期涉嫌学术造假,还与境外势力勾结。
勾结的方式还很特别,境外势力通过一些所谓的非营利性国际组织,打着学术合作的旗号,邀请他们出国交流学习,资助他们从事一些图谋不轨的学术研究与创作……
得知这一情况,沙瑞金真是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急于跟风附和曾元乾,傻乎乎的在临江的报刊上替塔寨村毒贩们发声,否则自己现在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如今曾家彻底垮了,赵家迅猛崛起。
过几天就要去燕京,聆听赵立春的指示。
这显然是我沙瑞金,向赵家靠拢的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