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抬手指向南边。
“刘三婶,你还有印象吧?就是很早以前,在班车站旁边卖猪肉那个!”
“有啊,我还记得咱们村所有养肥的猪,都是卖给她的,她怎么了?”
“前不久,她被人打成残废了,报了案子,到现在都没查出凶手是谁,但很多人都说,这件事就是县城里的汪老二干的!”
“汪老二?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他是干嘛的?为什么要把刘三婶打成残废?”
“他是县城里有名的恶霸,不仅开煤矿厂、砂石厂、砖厂,他还开酒店夜总会、客运公司、农贸市场,反正挣钱的生意,他都要搀一脚。”
“然后呢?刘三婶是哪儿把他得罪了吗?”
“我听说是刘三婶收购的猪啊牛啊,不送到他的屠宰场宰杀,汪老二早就放狠话说要弄她,也有的人说,是她儿子在汪老二开的赌场里输了钱,欠了高利贷怎么还也还不清,不还就把人往死里打。”
戴平威眉头冷凝。
他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老家小县城,虽然偏远,照样有恶人。
甚至还会因为‘山高皇帝远’,权力监管缺失。
小县城的恶霸通过利益捆绑,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关系网,反而比大城市的更加肆无忌惮、嚣张猖狂。
“那刘三婶现在人呢?”
“早被她女儿接去省城了,哪还敢在老家待着呀?就这,汪老二都还派人来村里找过,想打听她女儿在省城什么地方,可咱们哪儿知道呀?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说啊!”
“嗯,不说是对的,不然真让他派人追到省城去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戴平威朝电视机努了努嘴。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赵书纪要部署扫黑除恶行动了吧!”
“经过多年的治理,过去那些偷盗抢劫强歼之类的犯罪,已经有所下降。”
“但对咱们老百姓来说,更加隐蔽、危害更深的黑恶犯罪,却随着经济快速发展,越发害人不浅。”
“他们拉帮结派、欺行霸市、为非作歹,不仅严重影响了民众的安宁生活,也扰乱了市场经济秩序,所以赵书纪上任后决心严厉打击!”
“打击好啊,那些欺负咱们老百姓的恶霸,实在是太可恶了,早该一个个都抓进监狱,甚至枪毙!”
说到这儿,老父亲扭头看了一眼戴平威。
“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赵书纪造福了汉东省,如今又造福咱们整个龙国,你一定要向他好好学习!”
“不管今年给曾主任当完秘书后调到哪儿去,你都要始终记住,不要当贪官,要好好为老百姓做好事!”
戴平威当即表态:“爸,你就放心吧!我始终没有忘记,我是农民的儿子,我要为广大的平凡老百姓着想!”
“就算我当不了大官,不能为无数老百姓做贡献,我也至少能做到洁身自好,不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说到这儿,戴平威忍不住想起,下午在山上干活时,手机收到的短信。
原本以为借助窦建盛和曾维俪的奢华婚礼,能够掀起一场强大的反腐风暴,把曾汶笙搞垮。
然而……
虽然成功在互联网上引发了舆论浪潮,却并没有引发反腐风暴。
因为曾汶笙一家人,不仅主动道歉认错又各种狡辩解释,最后也只能是严重警告处分,并没有被撤职降级。
即便这样的结果,早在行动之前就预料到了,但戴平威心里还是很不甘。
毕竟不管是曾汶笙,还是窦建盛,他们都只是严重警告处分,即便三五年内难以进步,但手里依然还有权力,其他客人更是毫无影响。
尤其是曾汶笙,他都快到年龄了,这一届到期就要退休,都没有进步的机会,挨个警告处分,自然只是影响脸面。
至于他的女婿窦建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燕京汽车公司副总经理,普通人挨个严重警告处分基本完蛋,但他也就是三五年内升不了正厅而已。
自己本想联合钟小艾,借助赵家的力量为民除害,结果忙前忙后,也只是给曾汶笙搞了个“轻伤”,自然心有不甘。
可是再不甘心,又能怎么办?
百足之虫,尚且能死而不僵。
曾汶笙本就树大根深,底子比葛钧山还深厚,背后站着无数的医阀学阀、金融世家、资本买办等各种既得利益集团。
能让他们狠狠的丢人现眼一回,被老百姓痛骂一顿,从此不敢再好意思装清高,话语权也会受到一定影响,也已经是不错的结果。
指望一次舆论风暴,就把他彻底打倒,哪有那么容易?
毕竟说到底,也只是违规超标办婚宴而已,又不是被曝光了受贿铁证。
这时候,老父亲看着电视上正播放的新闻,急忙问道:
“平威,这个什么二代身份证,有必要换吗?我听说去咱们镇上的派出所换证,不仅免费,还能领俩鸡蛋!”
戴平威笑道:“就算没有免费的鸡蛋领,也当然有必要换呀,第二代身份证比第一代先进了很多,不仅更能防假冒,使用起来也更方便。”
“而且以后很多东西都会实名制,比如你办银行卡、手机卡,出远门买汽车票火车票飞机票,你去宾馆旅馆酒店开房间,你去网吧上网、去机关单位办事,很多地方都要用二代身份证!”
“你爸都不出门,说那么多用啥用?赶紧洗手吃饭啦!”
老母亲端菜上桌,打断了父子俩的聊天。
闻到熟悉的香气,戴平威急忙扭头。
“哇,蒜苗回锅肉!土豆烧排骨!”
“妈,今天是啥日子哟?过节了吗?”
记忆中,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有客人来,家里才会改善伙食。
前两天,都是顿顿吃素菜,主食不是洋芋饭就是红薯饭,今晚却两道荤菜……
老母亲哼了一声。
“你明天就要走了,再不给你吃顿好的,你气得不回来了咋办?”
戴平威连忙笑道:“咋可能嘛,就算顿顿喝稀饭,我也愿意回来呀!”
“少给我说这些,赶紧洗手端饭!”
“要的,要的!”
戴平威连忙出堂屋去厨房。
橘黄的灯光映照下,一家三口围坐在桌旁,
一家三口边吃边聊,吃饱喝足后,戴平威收拾洗碗,父亲忙着收拾猪圈,母亲则忙着打包土豆花生鸡蛋老腊肉,恨不得把后备箱塞满。
戴平威好说歹说,才让母亲拿了一些下车,避免自己到了西蓉后根本带不上飞机。
烧了一锅热水,好好洗了个澡。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戴平威便开车告别父母,踏上了返回燕京的旅程。
路上看到有几个背着书包,沿着公路走去学校读书的学生,戴平威热心将他们带上。
农村孩子读书很不容易,山高路远,每天上学放学,都要背着沉重的书包步行很长时间。
书包之所以沉重,是因为不仅要装书本作业文具,还要背饭盒、水壶之类的。
戴平威记得自己以前不怕冬天要摸黑起早上学,最怕下雨天,深一脚浅一脚的光脚走烂泥路去上学,要是摔跤跌泥里,就得泥糊糊的上一天学。
如今虽然有了公路,但还没有硬化成水泥公路,从村子走路到镇上,也需要花很长时间。
将孩子们送到小学校门口,看着曾经的母校早已发生了不小变化,戴平威有心进去逛一逛,可惜时间不等人。
和孩子们挥手道别后,戴平威就匆匆开车赶往省城西蓉。
把车来到机场的停车场之前,戴平威特意找了个加油站把油加满,并把车冲洗干净,然后才把车找地方停好,给钟小艾发了消息。
一直把自己当普通老百姓的戴平威,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点权力,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安排的一切。
下午四点许,飞机稳稳降落在燕京国际机场。
拎着大包小包,不少土特产的戴平威,像一个打工仔般,艰难的走出国内到港通道。
“威哥!!”
“小李?”
戴平威一脸惊讶。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不用来接吗?”
小李接过戴平威手里的麻袋。
“曾主任不让我给他当司机,我今天来接你,也是来道别的!”
戴平威一愣。
“为什么?你给他开了那么多年的车,怎么会突然不让你开了?”
“我也不知道,我哪敢问他呀?”
说着,小李将一个优盘迅速塞进戴平威裤兜。
“好好收着,对你肯定会有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