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龙看了看下面的巨龟,又看了看星运手中的死灵之书,难得沉默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抬起手,五指微张。
雾时间,周遭的光线仿佛都被吸摄一空,浩瀚无边的灵魂能量自她体內奔涌而出,那並非无形的衝击,而是在现实世界中凝练出万千道炽亮乳白的能量迦锁。
这些锁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又似捕网,发出低沉的能量喻鸣,精准而狠戾地缠绕上巨龟那如同移动岛屿般的骇人躯壳。
每一道锁都深深嵌入,既是物理上的接触,也是直接束缚在了他的灵魂之上,构成了一个正在不断收缩、闪耀著乳白光的灵魂监牢,將其庞大的形態死死箍在地面上。
“眸一—!!!”
巨龟爆发出一声完全不似龟类、反倒更像蛮牛的痛苦咆哮。
声浪化作实质的衝击,將周围本就破碎的大地进一步撕裂。
它那十几条扭曲变异、覆盖著礁石、骨刺和粘稠污秽物的肢体疯狂挣扎抽动,每一次挥击都撼动大陆,让方圆数十里的地貌发生恐怖的扭曲变形,裂开深不见底的鸿沟。
这东西靠著体型和纯粹的力量宣泄,都足以轻易掀翻山脉。
接下来,令星运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隨著龙那灵魂锁的持续收缩与压制,居然產生了“净化”的效果。
巨龟那原本覆盖著厚重黑绿色污垢、生物残骸、扭曲尖锐骨刺和凝固火山岩般甲壳的表面,在这极致灵魂之力的挤压与冲刷下,开始发生大规模的崩解!
“轰隆隆—”“
如同积垢一朝被洗净,巨大的碎块从它体表不断剥落,翻滚著、撞击著,坠向下方的破碎陆地,激起漫天烟尘。
而隨著这些航脏、扭曲的外部覆盖物彻底剥离,其下显露出的真正形貌,让星运不由得眉头一挑,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那不再是阴森恐怖的黑绿色岩层,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一种炽烈、纯净、散发著柔洁白光芒的白金色材质。
它光滑如镜面,倒映著上方的天空,却又奇异地仿佛有液態的温暖光芒在其內部缓缓流淌不息表面铭刻著无数复杂的纹路,那纹路並非后天雕刻,更像是天生地长,散发出一种圣洁、不容侵犯的气息。
这白金色的甲壳,带给星运一种冰冷、纯粹的神圣感,威严而疏离。
与此同时,它的体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
从一座漂浮的岛屿,收缩为巍峨的山岳,再凝练为巨大的礁石——最终,当绝大部分附著其上的杂质和扭曲增生被彻底剥离后,它被压缩得仅有原本一半大小。
虽然依旧是一座庞然大物,视觉衝击力惊人,但已然失去了最初那种令人绝望、如同天灾降临般的离谱压迫感。
它的形態变得更加清晰、凝实,白金色的光辉纯粹而耀眼。
在龙毫无保留的灵魂之力拉扯下,它那经过炼化却依旧庞大的白金色躯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
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是金属被巨力强行弯曲拉伸。
接著,它彻底脱离了与大地的接触,骤然腾空而起,像一颗被强行拔地而起的大山,缓缓地、
不可抗拒地靠近了死灵之书那张空白页。
接触的剎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巨龟的骨骼、甲壳、乃至它的灵魂,都被书页中强行凝练、挤压、重塑。
它的形態开始扭曲、流体化,仿佛熔化的白金,被那薄薄一页纸贪婪地“吸入”其中。
那璀璨的白金色光芒如百川归海,迅速收敛、融入死灵之书之中。
最终,隨著最后一条闪烁著圣洁白光的节肢尾尖不甘地扭曲了一下,隨即被彻底扯入书中。
那一页书页上的光芒骤然炽盛到极致,隨即猛地彻底黯淡下去,归於平静。
书页上,原本空白之处,多出了一幅极其精细,仿佛用融化的白金镶嵌勾勒而成的巨龟图案。
它静静地匍匐在纸页中央,每一道线条都流淌著微弱的光辉,栩栩如生。
將死灵之书拿到手中,星运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不过他等了一会儿,结果半天也没弹出乐园的提示。
难道是因为这白金之龟没有界域的原因?还是说龙刚刚那几下將这乌龟的界域给打碎了?
“没有额外的奖励可拿,確实有点可惜。』
星运在心底轻轻喷了一声,但也仅止於此。
毕竟没办法,这也强求不得,总不能每个旧日都发展属於自己的界域吧。
隨即他將最后一个坐標告诉了龙。
龙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再次抬手,五指对著眼前虚无的空间轻轻一扯。
嘴啦一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被听觉捕捉的、介於布料撕裂与玻璃破碎之间的异响过后,两人身处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骤然模糊、碎裂。
下一瞬,两人出现在了一片暗淡的空间之中。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失去了所有方向感,上下左右四方八极的景象完全一致,是一种纯粹的、无边无际的幽邃。
这幽暗並非单纯的缺乏光线,更像是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具有实感的虚无。
然而,就在这片吞噬一切的深邃幕布上,却点缀著数百个、或许数量更为庞大、成千上万的柔和光点。
它们无声地悬浮、流转,它们似拥有灵性的生命萤火,在进行著缓慢的呼吸,明灭之间,散发出寧静而神秘的光晕。
每一点光芒都在移动中拖曳出极淡的、如梦似幻的光之尾跡,整体望去,宛如无数透明而发光的神奇水母,正舒展著它们优雅而慵懒的、半虚幻的触鬚。
这片空间因它们的存在,於死寂中透出一种诡异、空灵的生命感。
“少主。”
空间波动刚刚平復,一道熟悉的声音便打破了这里的静謐。
灵魂海的御兽师们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迅速靠拢。
领头之人正是面容沉稳、气息凝练的张震,他身旁,克鲁鲁那娇小的身影也静静佇立著,猩红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她背后的翅膀扇动间,直接来到了星运身边。
星运对著他们微微頜首,目光扫过那些静謐的光点,没有丝毫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张震,那只“旧日』呢?有什么异常?”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甚至没给张震留下丝毫回应的时间。
异变骤生!
没有任何预兆,前一秒还在悠然流转、呼吸明灭的数百上千个柔和光点,齐齐猛地一颤。
那不是自然的熄灭,更像是生命之火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巨手以蛮横到极致的力量瞬间掐灭、
撰走。
周围所有的光芒,在万分之一秒內彻底消失。
不是逐渐黯淡,是彻底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熄灭。
比之前更甚的黑暗轰然降临,这黑暗沉重得如有实质,疯狂挤压著视觉神经,瞬间剥夺了所有人的视野,让星运眼前陷入一片纯粹的、令人室息的墨黑。
这种剥夺一切光源、吞噬一切感知的特性,与他的鬼的体验非常相似。
然后—
在这片足以逼疯常人的死寂和黑暗中。
“咕嚕———”
一声模糊、粘腻到极致的异响,毫无徵兆地打破了凝固的氛围。
那声音难以准確描述。
像是某种庞大的生物,在深渊下极度粘稠的污秽泥沼最深处,缓慢而令人作呕地搅动著它庞大臃肿的內臟器官。
又像是无数肥胖的、布满粘液的蠕虫,在盛满腐败液体的巨大腔体中集体缓缓蛹、摩擦所发出的细碎而密集的啮咬声。
它並不响亮,甚至有些微弱,却带著一种直抵灵魂深处、引发最原始生理厌恶的诡异质感。
这声音细密地蔓延开来,无孔不入地渗透进这片绝对的黑暗,成为这片死寂中唯一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跡象。
紧接著,在那令人极度不適的粘稠声响作为背景音中一赋。
一点猩红,突元地、毫无徵兆地亮起如同在纯黑的画布上,用最冰冷、最浓稠的血液点下的第一个污点。
隨即是第二点,第十点,第一百点速度越来越快,瞬息之间,数百点、乃至更多同样规格、同样散发著不祥气息的猩红光芒次第亮起。
它们的光芒並非炽热,而是某种冰冷的、淡漠的、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温度的死光。
然而,奇异的是,这冰冷的光却偏偏带给观者一种粘稠的、污秽的质感。
这些红点绝非杂乱无章,它们呈现出异样的整齐,严丝合缝地、贪婪地嵌满了视野所能企及的每一寸黑暗帷幕。
星运的瞳孔微微收缩,灵魂能量在他的眼前凝聚,他看清了那些东西。
那根本不是光点,那是数百只冰冷凝视的眼晴!
每一只眼晴都布满了粗大、狞、如同活体蠕虫般扭曲蠕动著的暗红色血丝,这些血丝死死包裹著中央那凝固血块般的诡异竖瞳或是充满死气的圆瞳。
这些眼球大小不一,差异极大,大者如成年人紧握的拳头,小者细密如豆粒。
它们就那样凭空镶嵌在虚无的黑暗里,没有眼脸,没有睫毛,没有任何缓衝或遮蔽,就那么一眨不眨地、赤裸地存在著。
下一瞬。
刷—一所有布满蠕动血丝的瞳孔,齐刷刷地、同步地转动。
数百道冰冷、淡漠、粘腻得如同实质的视线,无一例外、毫无偏差地死死匯聚在了刚刚抵达此地的星运,以及他身旁的龙、张震、克鲁鲁这一小群人的身上。
然而,这凝视仅仅持续了一瞬,就如同它们出现时那般突兀,
所有眼睛,连同那令人室息的粘稠恶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光芒熄灭,隱没於绝对黑暗之中。
紧接著,周围那数百上千个原本熄灭的柔和光点,仿佛被重新注入了能量,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慵懒地亮起,继续著它们先前那般悠然的流转与呼吸明灭。
仿佛刚才那足以將凡人逼疯的恐怖一幕,从未发生过。
“少主,我们在这里找这个生物几个小时,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精准定位到它的位置,请少主责罚。”
隨著眼晴的消失,张震一脸羞愧,直接单膝跪在了星运面前。
星运摆了摆手,示意张震起来,
“没事,你和他同阶,找不到很正常,有些事啊,还是得碾压著来。”
“龙,你来。”
“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