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庐江绝非久居之地。”
孙策点了点头:“可如果不去庐江,那我们要去哪里?”
孙策迷茫。
天下之大,还有何处能容身?
北方一统之势已经势不可挡。
荆州也已经成为了段羽的囊中之物。
“渡江,回你的老家。”
沉默了半晌之后的周瑜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
孙策的老家在江东吴郡。
那里也是孙坚起家之地。
但如今那里是扬州牧刘繇的地盘。
“比起段羽,刘繇更好对付,而且吴郡是你的老家,在那里想要对付刘繇并不难。”
“难得现在是我们要有一块地盘稳住脚跟。”
“段羽的兵马多为北方的兵马,不善水战。”
“段羽本人也一样,虽然如今收复了荆州,但是不管是蔡瑁的兵马也好,还是黄祖的兵马也好,都在夷陵之战损失的差不多了。”
“段羽要渡江,要练兵要攻打刘繇,最少也要一两年的时间。”
“而这一段时间给我们足以在吴郡立足。”
“陆战或许我们不是段羽的对手,但水战......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还有一点。”
“就算我们不敌段羽,但是吴郡水路发达靠海而且乘船可以直达徐州,我们进可攻,退可守,而且还留有一条后路没有后顾之忧。”
“以此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周瑜的一番分析让孙策顿时燃起了信心。
“好,既然如此,那就听公瑾你的,我们返回庐江之后就去往吴郡。”孙策说道。
周瑜摇了摇头。
“不行,我们现在的人太多了,目标太大了,而且粮草什么的都不足。”
“现在回到庐江,在去往吴郡的话路上消耗太大。”
“伯符,你率领大队的兵马提前去往吴郡,而少带一些人潜入庐江,然后去接你的母亲。”
“这样一来,我去往吴郡的时候你们已经站稳脚跟了。”
“好。”孙策立马答应了下来。
做完决定之后,周瑜将目光看向了黄忠。
“汉升。”周瑜看着黄忠说道:“此前不论发生了什么,咱们暂且不提。”
“如今我们的前路未知,处处充满凶险。”
“可能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
“所以汉升你如果现在要走,我和伯符都不会怨你。”
“之前在临湘,我们是怕你留在那里被刘磐所害,现在也已经没了危险,至于何去何从,汉升你自己选。”
周瑜说过话的同时,孙策的目光也看向了黄忠。
擦拭着手中长弓的黄忠笑笑抬起头来说道:
“二位当我黄忠是忘恩负义之人?”
“两位公子对黄忠有大恩,若是没有两位公子,吾儿如今早已命丧黄泉,那临湘城内的百姓也不知道有多少要死于病痛。”
“两位公子宅心仁厚,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比这等地方更好的?”
“若两位不弃,黄忠愿跟随两位。”
“好!”孙策当即便露出了笑容:“无论将来与否,我孙策绝不辜负你!”
................
黎明前,霜重雾浓,江面浮着一层青灰色的寒气。船队再度启程,橹声吱呀,惊起浅滩上的白鹭。
孙策立于船头,迎风而立,忽而朗声道:“待春水涨时,再取荆襄!”
周瑜唇角微扬,袖中指尖轻敲玉笛,无声应和。
而黄忠回首,最后望了一眼湘水之南。
——那里曾有他病愈的儿子,和他半生的戎马岁月。
“扬帆,拔锚,起航!”
周瑜指挥大军出发。
..............
子时的沔南城笼罩在冬雾里,黄承彦提着青铜风灯走在前面,灯罩上特意蒙了层青布,只漏出几缕昏黄的光。
黄月英裹着素色麻布斗篷,脚步轻捷地跟着父亲,斗篷下摆扫过霜冻的官道,发出簌簌的声响。
"当心水凼。"黄承彦低声道。月光照见路面上未冻实的泥洼,倒映着他们模糊的身影。
远处传来梆子声,父女二人同时屏息,隐入道旁枯柳的阴影里。
巷口停着的辎车朴素无华。
车厢用寻常榆木打造,却暗衬了一层铁皮。
轼木上缠着防滑的麻绳,绳结是墨家独有的"九连环"式。
车帘内里缝着牛皮,既能挡风又可防箭。
黄月英踩着踏凳上车时,木屐在霜地上留下两枚浅印。她怀里紧抱着个青布包袱,露出半截机关图谱——那是她花了三个月改进的连弩图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着这些。”
黄承彦看着黄月英手中捧着的青布包裹。
黄月英并未反驳,只是紧了紧双臂,似怀中的东西十分珍贵一样。
黄承彦只得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吧,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在回来了。”黄承彦轻声说道。
马车转过鼓楼时,黄承彦突然按住女儿的手。
一队巡夜兵卒举着火把经过,火光透过车帷,在黄月英脸上投下流动的橘红暗纹。
她袖中的右手悄然握紧了青铜矩尺——那是她十岁生日时父亲给的,边缘磨得锋利如刃。
驶出城门百丈后,黄承彦终于掀起车帘。
沔水在月光下如一条银练,岸边芦苇丛中系着条小舟,舟上站着个戴斗笠的老渔夫——实则是荆州水军的退役都尉。
"换水路。"黄承彦吹熄风灯,灯芯最后一缕青烟混入夜雾。
黄月英回头望去,沔南城墙的轮廓正在雾中渐渐模糊,像被水洇开的墨迹。
她松开矩尺,指尖触到怀中另一件物事——那是个尚未完成的木鹊机关,翅骨上还刻着未完工的羽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