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永别，红月镜滞留的画面！
此刻天色已经灰蒙蒙一片，开始发亮了。
东方的天空出现了金色的光晕。
显然太阳要出来了。
姜红月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朝着祠堂大厅的方向走去。一双深邃的眸子，时不时的看向那东方，充满了无尽的留恋。
许是敬佩又同情姜红月的缘故，南宫夜只是搀扶着姜红月，并未着急。
过了片刻，姜红月才收回目光，“那船只叫做幽灵船。是北凉女帝家里供奉的神灵老爷。我为了把小北和这幽灵船带过来，可是煞费了苦心。”
什么？
姜家的新老爷，竟然叫做幽灵船？
还和北凉女帝供奉的老爷是一样的！？
北凉女帝啊!
那绝对是个传说中的超级存在。
天下三十六重天道门之主，当初身为大乾人的白玉京，就是去了北凉道场学艺，最后回到大乾开设道场传法，建立了玉京山。
而白玉京也成为了大乾最为可怕的大乾剑圣。
南宫夜之前在姜家的祠堂里看到了新的神灵老爷，当时还觉得这船只奇怪。
不曾想……这船只的来头这么大。
这个姜红月，在临终前为姜家做了很多事情，也给大乾做了不少铺垫。尤其是舍不下陈陌，处处为陈陌考虑周全。
南宫夜顿了顿，眼神流转，倒是没说什么。很快缓过神来，恢复了平静。
她倒是想问这幽灵船有什么用途，如何启用。
但想着这是姜家的秘事，自己一个外人终归不好多问，便没开这个口。
南宫夜便搀扶着姜红月，一步步朝着祠堂大厅走去。
很快，到了祠堂大厅门口。
陈陌从里面走了出来，声音有些沙哑的叫了句，“干娘。”
姜红月收回看向天穹的目光，转移到了陈陌身上，立刻变的温柔起来，顺势抬起另外一只手。陈陌也没多说，立刻上去搀扶了一把。
姜红月道：“扶干娘去前面坐下。”
陈陌点了头，扶着姜红月朝着祠堂上席的太师椅位置走去。
而跪伏在地上的姜嫣和姜水寒看到姜红月苍老的容颜后，都纷纷瞪大着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实在不敢相信，怎么刚刚出门前还好好的姜红月，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这一会儿的功夫，姜红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是，两人也不敢多问。
咔嚓。
姜红月坐在了太师椅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仿佛走了这一段路，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似得。
陈陌看在眼里，想开口安慰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姜嫣这时候开了口：“姑姑，您是我姜氏府的魁首，也是带领姜家达到顶峰的传奇。姑姑不在的这些年，咱们姜氏府过的尤其艰苦。还被朝廷派人来盯梢监视。咱们府邸上下，每一个细节都要战战兢兢。如今姑姑好不容易归来，可万万要保重身体啊。”
姜水寒道：“姑姑若是累了，就好生歇息。若需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开口。”
姜红月倚靠在椅背上，仔细的打量着姜嫣和姜水寒两个人。
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仿佛想要把这两个人的模样都烙印在心中似得。
过了许久，姜红月才开口：“水寒，自我带着小北归来。倒是让你受了委屈。可有记恨过姑姑？”
姜水寒之前的确觉得委屈，但是听了姜红月晓得自己的委屈，便不觉得是委屈了，“姑姑为我姜氏府操劳百年。入京之后就开始为我姜氏府的未来筹谋。我姜水寒身为姜家人，还是个家主。这点委屈算的什么。”
姜红月微微点头，“一个人啊，在能力不足的时候，就要学会苟着，哪怕跪着。你有这份坚忍的心性，我这个做姑姑的很放心。”
随即，姜红月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姜嫣：“你贵为皇后，这些年在宫中要面对着皇帝，还要提防着萧南风那个贱人，更是不易。便是你不说，姑姑也晓得你的委屈和苦楚。毕竟那个皇帝和萧南风都不是好相与的。
但是你这个皇后做的很好。因为你始终记着，你是姜家的人。并没有因为加入了帝王家，就把自己当成帝王家的人。”
姜嫣深深道：“姑姑说的是。嫣儿身上留着姜家的血脉，便始终记着为姜家考虑。”
姜红月道：“民间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很多帝王世家的妃嫔，也都把帝王世家视为自己的依靠和归宿。你可有这样的心思？”
姜嫣蹙眉：“不瞒姑姑，嫣儿一直左右摇摆。毕竟我也是个女儿身。嫣儿认为把帝王世家视为依靠，是没错的。可是嫣儿身上又流淌着姜家的血脉。始终不知道如何自处。还请姑姑教我。”
说出这话的时候，姜嫣十分的为难，也很恳切。
这是她这些年来的真实写照。
大乾世道，总归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但是女子不行。哪怕一些厉害的女人，有了不少男宠。但也不敢公开表示出来，否则得被人给喷死。
而且，对女儿身来说，总归都是觉得丈夫才是依靠。
多少嫁给皇帝的妃嫔，也都是因为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导致母族势力得到提拔重用，光耀门楣。反之，若是哪个妃嫔遭了皇帝的厌恶，非但妃嫔自己遭到贬斥，就连背后的母族势力也会跟着衰弱。
一门荣辱，满门兴衰，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这是多少年来，亘古不变的惯例。
便是姜嫣这个皇后，也是这么认为的。
姜红月却是很欣慰的开了口：“你会把这话说出来，姑姑便知道你是真心的。姑姑也是个做过皇后的人，有些话你记住了。”
姜嫣拱手：“请姑姑明示。”
姜红月道：“你记住，别的妃嫔如何思忖的，你不要管。但是大乾四大镇魔世家的女人却万万不能有这个想法。无论是姜氏，还是萧氏，还是皇甫氏。都不可以。皇家苏氏本就是四大镇魔世家之一。当初苏河图不过是个小小王爷，是我一手把他府上皇位的。我也曾对他托付真心。结果如何？你都知道了。若非我姜氏根基深厚，只怕姜氏已经因为我的错误决策，而惨遭灭门。你是当朝皇后，却不能再重蹈覆辙。”
姜嫣：“姑姑落得那般下场，是因为天宝皇帝刻薄寡恩……”
姜红月打断道：“不要指望任何一个帝王长情。任何人坐上那张龙椅，都会变了性子。当然这只是表象，根本原因是……我姜家的存在，本就是对苏家皇室的一种威胁。削弱三大世家，甚至覆灭三大世家，是帝王世家亘古不变的国策。只不过之前的苏家没有这个实力罢了。如今却是未必。”
姜嫣抬起头来，看着姜红月。
姜红月道：“苏家要稳固皇权，就必须削弱三大世家。一旦某个世家彻底失去了抵抗力，紧跟着就会有灭亡之祸。我若是皇帝，我也会这么做。你姜嫣若是做了皇帝，也是如此。可明白了？”
姜嫣重重点头：“嫣儿明白了。”
姜红月点点头：“记住，苏家的立身之本在于削弱三大世家。而我们姜家的立身之本，就八个字：皇权不削，姜家不存。你们两个，给姑姑重复一遍。”
姜嫣和姜水寒都意识到这是姜红月的临终交代，便立刻跟着复述了一遍。
“皇权不削，姜家不存。”
“皇权不削，姜家不存。”
姜红月这才欣慰了些，“我此番入宫，本是存了这个想法。可惜没能做成。而且，如今是萧南风那个贱人掌权，等于萧家和苏家的利益高度绑定在一起了。四大镇魔世家，皇室有了两个。这是前所未有的崩坏局面。姜家的危机，也前所未有的大。别看你姜嫣现在做了皇后，但是姜家距离灭亡，只有一步之遥。”
这话一出，姜水寒和姜嫣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额头都流出冷汗来。
姜红月继续道：“萧南风把双生魔的魔体供奉在寿康宫，这双生魔已经达到了半步尸解升仙的地步。寻常武道宗师在他面前和蝼蚁没有两样。我也是被双生魔打成如此的。一旦萧南风那贱人要对姜家动手，你们拿什么抵抗？”
姜嫣和姜水寒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感到一股子窒息般的压力。
姜红月道：“好在姜嫣自小和南宫小姐关系不错。而且我也有了个小陌子。姑姑时间不多，对姜家做如下安排，姜嫣和姜水寒谨记。”
姜嫣和姜水寒拜服下去，“请姑姑安排！”
姜红月：“我已经把姜家祖传的红月镜给了小陌子。小陌子体内本就有红色月华，而红色月华本就是我姜家的传承血脉。也只有拥有红月镜的人，才可和咱们姜家新的神灵老爷沟通。所以，我姜家的下一任家主，便是小陌子。如今小陌子道行尚浅，还需要发育的时间。姜嫣和姜水寒切记，需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小陌子提供庇护。”
刷！
姜嫣和姜水寒豁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陈陌。似乎没想到姜红月会在临终之前把整个姜家交给陈陌这个十八岁的少年。
姜红月仿佛知道他们俩的心思，便道：“诚然，我是有私心。因为你们和小陌子都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我希望小陌子有个庇佑。但是，我更多的是为了姜家的未来考虑。他日的姜家，还需要依靠着小陌子和南宫小姐。”
姜嫣不再多说：“是！嫣儿记住了。姑姑放心，往后我姜嫣会视陈陌为亲弟弟。绝不辜负姑姑。”
姜水寒道：“我也一样。视陈陌为亲弟弟。”
姜红月点了头，回头看向陈陌，“小陌子，干娘要走了。往后姜家既是你的庇护，干娘也把整个姜家托付给你了。”
陈陌没想到姜红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心头很是感动。
姜家啊……
大乾顶级的四大镇魔世家之一。那是可以和皇室掰手腕的存在。
对如今的陈陌来说，是极好的庇护和靠山。
“干娘，我……”
姜红月抬手打断道：“好了。莫要跟干娘见外。干娘能在此生遇见你，便是极大的幸运了。往后啊，干娘希望你可以好好过日子。看那清风明月，看那好月圆，看那潮起潮落。”
说着，姜红月一手拉着陈陌的手，一手拉起南宫夜的手，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我姜家的未来，就托付给两位了。南宫小姐，你潜藏百年，终归会有一舞。虽然我见不到了，但我坚信，你那一舞……必动乾坤，改日月。”
随即，姜红月站起身来，把陈陌按在了太师椅上，“自今日起，我儿陈陌，便是姜氏府的府主。因道行不足，暂且以少东家自居。他日道行大成。你姜水寒自当退位让贤，托付姜氏满门。”
姜水寒道：“是。姑姑。”
诶。
姜红月叹了口气，抬手一挥，身前便多了一副红色的棺椁，安安静静的放在幽灵船下。
姜红月便一步步的朝着红色棺椁走去，嘴里念念有词：“百年沉浮，终归大梦一场。荣华富贵，滔天道行，不过青萍蜉蝣。人世千般欲，世间万般求……终究抵不过一抹牵挂来的踏实。见了欲望，见了众生，到头来才见了自己。
姜嫣呦，记得我姜家存世的八字真言，莫要忘记了呦。姑姑晓得你委屈，晓得你的苦，记得好生待你弟弟，哪日待你见了自己，便也都解脱了。
水寒呦，记得好生辅佐少东家，待得削了皇权那一日，你终会明白姑姑的用心良苦。
小陌子呦，干娘真个舍不得你呦，记得勤勉自强，活得自在。待干娘去了棺椁里头安眠，记得把干娘的手放在你腹部，干娘会带走那厮。往后余生，希望小陌子一世清风明月。
南宫小姐，我期待着那改乾坤换日月的一剑。
哈哈哈，双生魔你苦苦追求了一生，就算尸解升仙又如何？终不似本宫得那天下大自在。哈哈哈，哈哈哈……”
姜红月哈哈大笑着，走进了棺椁里面，然后躺了下去。
彻底断绝了生机。
偌大的姜家祠堂里，只剩下烛火摇曳，以及门外吹拂进来的风声。
“姑姑！”
姜嫣趴着到了棺椁旁边，双手趴着棺椁边沿，看着里面那个安详沉睡的老婆婆，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紧跟着姜水寒也趴了过去，泪流满面。
陈陌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忽觉脚步有些跄踉，慢慢的朝着红棺走去。
起初陈陌不觉得什么，但是走到棺椁旁边，看着那个老婆婆安详沉睡的模样后……却是再忍不住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
“干娘……”
“干娘！！”
他轻轻的念叨着，不自觉就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许是因为伤心过度，也许是因为手中拿着红月镜的缘故，亦或者是腹部的魔胎动了……
陈陌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陈陌还隐约听见姜嫣和姜水寒的叫声。
“小陌。”
“弟弟。”
以及南宫夜的叫声。
“公子怕是伤心过度，晕过去了。快扶他下去休息。”
陈陌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着自己飞奔而去，不多时就躺在温暖的床铺上。
……
陈陌并未睡着，而是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红月宫。
陈陌孤零零的站在红月宫的大门口，看着前方浩瀚的湖泊，以及湖泊上不少走蛟失败的大蛇尸体。
他之前就来过很多次这地方，倒是不觉得陌生。
但是，如今再次来这里的时候，却分明感到格外的孤单。
他顾不得看湖泊上的光景，大步冲上台阶，到了红月宫的大门口。
吱呀。
陈陌猛的推开大门。
见得里头的大院子里种植着不少月类的草本植物。
一切依旧。
可是，却没有了干娘的身影。
“这是干娘的红月宫，是干娘造就出来的镜中世界。是梦中世界……虽然干娘走了，说不定我还可以在这里见到干娘。”陈陌在院子里飞奔起来。朝着中庭的方向走去，嘴里还不断的呼唤着干娘的名字。
“干娘，你可是在这里？”
“我是小陌子啊。”
陈陌一边大呼叫着，一边猛的推开了中庭的大门。
里面是个熟悉的院子，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然而，却空荡荡的。
“干娘。”
陈陌还不死心，立刻进入中庭的客厅。
客厅的家具摆设仍旧维持着原来的模样，旁边还有个主卧室。是之前姜红月休息用的。陈陌冲进卧室里去找，也没找到干娘的身影。
他绕着红月宫内外的院子，找了好几遍，把嗓子都给喊沙哑了。
却仍旧没找到姜红月。
这才不得不回到客厅，颓然坐在椅子上。
整个人跟丢了魂似得，情绪恹恹，怎么都不得劲。
过去在这里发生的一幕幕场景，听见的一个个故事。以及干娘那般慈祥的模样……都历历在目。
可现在，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低下头，双手扶着额头，“干娘……真的走了。”
“这次真的走了。”
陈陌两世为人，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的人。但是干娘无疑在这个充满凶恶的诡异世界里面，给了自己一份超出了这个世界的关心和体贴。
心里，真的舍不得啊。
陈陌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然后恹恹的来到干娘的卧室里躺下。蜷缩在床铺上，用被褥捂着自己的脑袋。
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地躺着，睡一觉。
总感觉心里少了一块肉似得。
很快，陈陌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陌被一股刺眼的亮光照醒。
他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呆呆的看着头顶。赫然见到一块镜子悬浮在这里。
“这是……干娘给我的红月镜。竟然也出现在这里了。”
嗡嗡嗡。
红月镜悬浮在半空，释放出一阵阵红色的光芒。和陈陌有了非常强烈的感应。仿佛在鼓励着陈陌不要沉沦似得。
陈陌没搭理这镜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然而，那镜子竟然悬浮到了陈陌跟前，挨着陈陌的胳膊用力，试图把陈陌给推起来似得。
陈陌又换了个姿势。
“我没有消沉，你别来打扰我。我只是觉得心情不好，心里难受。想睡一觉而已。”
那镜子却不放过陈陌，继续绕着陈陌推来推去。
万般无奈之下，陈陌只好坐了起来，死死盯着那镜子。
下一刻，陈陌竟然见到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竟然是干娘当初在宫廷里被人围攻的场景。
什么？
陈陌瞬间就上头了，立刻站起身来，盯着那面镜子。
只见姜红月潜伏在冷宫旁边，有个叫做小方子的太监守在门口，见得冷宫里有个邋遢老头子在吃粪便吃土。然后有个送恭桶的老太监推着板车过来门口。
老太监问询小方子是否需要更换冷宫的恭桶。那小方子应下。
然后，老太监就去换了恭桶。
随即，那邋遢老头子凑到恭桶旁边大小便，然后去吃里面的粪便。然后邋遢老头子从恭桶里拿出个婴儿来吃掉了。
婴儿……
看到这里，陈陌已经感到几分悚然。
再没有了情绪恹恹的感觉，也没有消沉之感。反而全身的精神都冲击着脑海。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继续盯着红月镜里的场景。
他知道红月镜有格外玄妙的能力，可以看见姜红月的一生。
甚至可以看见姜红月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
如今干娘把红月镜给了自己，自己便能够看见了。
接下来，小方子进入冷宫查看，对着邋遢老头暴打，然后离开了。
过不多时，姜红月出现了。
见到了那个邋遢老头子，还直接说出了苏河图的名字。十分厌恶苏河图。
苏河图见到姜红月之后十分吃惊，多次道歉，遭到姜红月的怒怼。最后，苏河图得知姜红月要去寿康宫，苏河图十分担心，多次阻拦，还告诫姜红月千万不要去寿康宫。
姜红月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离开了冷宫。
画面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