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大同村。
顾洲远看完了侯岳的信,信纸上那力透纸背的焦急和字里行间透出的血腥气,让他沉默了许久。
侯岳並没有诉说自己的害怕,也没有说让自己去救他这样的话。
他只看到了兄弟在绝境中,对挽救生命的最后一丝期盼。
这小子,是真的长大了。
苏沐风在一旁,眉头紧锁:“顾兄,此事依旧敏感,朝廷没有调令,封地內的勛贵是绝不能私自调动钱粮药材去其他地区的。”
“药材,尤其是大量伤药,流向边军,很难不引人注意,更何况如今京城还有那许多眼睛盯著你!”
“就像我们前些日子分析的那样,突厥的劫掠在我大乾援军到来之日立时便会退却。”
“你此时出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知道。”顾洲远的声音很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决心,“但他要的不是兵马钱粮,是救命的药,是救人的法子。”
他知道以大乾如今的医疗条件,战场上受伤死亡率极高。
侯岳要是不写信求援,他也不会去蹚这滩浑水。
他可以对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硬起心肠,但却受不得兄弟受难。
“沐风,那是我的兄弟,他在为救人而向我求助,若我因畏首畏尾而置之不理,我顾洲远成什么了?”
他站起身,眼神锐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朝廷想要拿我的把柄,他们儘管来便是,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救自家兄弟,不管是什么狂风暴雨,我顾洲远全都接著便是!”
他也不管苏沐风惊骇莫名的表情。
转身立刻下令:
“熊二!”
“在!”
“点齐警卫一排,全员轻装,携带五日乾粮和隨身武器!”
“黄大宝,村里一切照旧,紧闭门户,按计划行事,若有外人问起,就说我带人进山拉练,归期未定。”
“二哥,家里交给你了。”
命令简洁、迅速,带著一种无需解释的决断力。
朔风卷著零星的雪沫,吹过大同村口,带著刺骨的寒意。天色灰濛濛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村口空地上,熊二率领的四十名警卫排战士已整装待发,他们牵著战马,沉默地佇立著,如同一片肃穆的青松。
儘管顾洲远下令不要声张,但消息还是不脛而走。
此刻,村口乌泱泱地聚集了一大群人,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沉重而不安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家人紧紧围在中央的年轻身影上。
刘氏红著眼眶,颤抖著双手,將一条她亲手织的灰色厚羊毛围巾,仔细地、一圈又一圈地系在儿子的脖颈上。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想通过这细微的动作,將所有的担忧与牵掛都缠绕进去。
“小远……”刘氏的声音带著压抑的哽咽,她仰头看著比自己高出一个多头的儿子,伸手替他理了理其实並不凌乱的衣领。
“听说那淮江郡现在在打仗,刀剑无眼,烽火连天的……你,你一定要谨慎小心,千万千万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