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尝在长桥上漫步,抬头望去,大瀆之水呈现出清澈幽幽的顏色,並不像寻常江河那般浑浊。
当苏尝走下拱桥的白玉台阶,大步走入龙宫洞天后没多久,城门便隨之关闭。
面对这千年未有的异象,看守城门的水龙宗修士都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飞剑传讯北宗祖师堂。
苏尝未回头理会身后的骚动,拾级而上。
纵然旁人看不见,他却一眼望见层层叠叠的宫殿顶端,那抹杨柳依依的少女身影。
少女亦望了过来,柳叶般的眸子里水光粼粼。
李柳站起身,一步跨至青衫年轻人身边,脸上漾开熟悉的柔婉笑容,“苏公子,好久不见。”
苏尝伸出手,微笑回应,“甚是想念。”
杨柳依依的少女没有羞怯半分,大大方方握住他的手,並肩登高而行。
走著走著,李柳轻声道,“苏公子,我带你转转?龙宫洞天之內,这些年天材地宝囤积了不少,尤其是亲水近木之属,品秩不俗。
苏公子若是有需要的,或是取来自用,或是交於商行那边周转,跟骑鹿、掛砚说一声就行。”
至於水龙宗那边会不会有意见,因为在苏尝面前,所以李柳没把话说太傲慢。
这座帮著水龙宗、崇玄署杨氏和浮萍剑湖三方挣钱极多的龙宫洞天,本身就是她曾经的避暑行宫之一。
只要她有取回的念头,任你水龙宗歷代祖师的炼化手段如何高明,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水龙宗开山鼻祖从凡俗夫子踏入修行的机缘,歷代宗主怎会不清楚?
那么到底谁欠谁的,不言而明。
面对少女毫不吝惜的馈赠,苏尝未多言语,只是稍稍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相依而行时,一粒粒金光忽然从周遭匾额中掠出,落地如萤火攒聚,化作一位高冠博带的少年。
他甫一现身便以古老礼制拱手而拜,口中言语晦涩难明,嗓音却沙哑苍老,与少年面容极不相称。
李柳望了眼这位济瀆的水正,大概是嫌弃他有些碍眼,便伸出手掌轻轻一挥,將对方刚刚起身的横挪一丈。
被如此轻视怠慢,水正李源没有半点恼怒,在这位身份尊贵至极的女子面前,他便如底层背吏覲见天官,唯有恭谨可言。
偌大一座水龙宗,只有他李源这个小小水正察觉到了对方的到来。
可对方不愿见,他便连这位江湖共主的踪跡都找不到。
所以今日对方因眼前少年现身后,李源便火速赶来。
哪怕被当面申饰,於他而言亦是浩荡天恩。
在昔日隨手点拨的序吏面前,李柳的神色就相当漠然,缓缓开口道,“李源,济瀆三祠,你这中祠香火,为何一直远远不如大源王朝崇玄署的上祠?”
李源愧疚道,“有负重託,罪该万死。””横贯北俱芦洲东西的济瀆曾有三祠,下祠早已破碎消逝,中祠被炼化为水龙宗祖师堂,上祠则归崇玄署云霄宫杨氏掌控。
李柳眉梢微挑,语气冰冷,“有负重託?让你盯著这座小祠庙的香火,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吗?”
李源哑口无言。
一双金色眼眸有些黯然,愈发显得老態。
望著难得又摆出江湖共主架势的李柳,苏尝心中微动,悄悄挠了挠她的手心。
少女脸颊微红,无奈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瞬间便从高高在上的神女,跌回了温婉柔弱的少女模样。
一旁的水正李源,只是望见这一幕一眼就已经觉得天崩地裂,一颗道心都要碎得稀烂了。
在他心目中,身前这位高不可攀的女子,素来与芸芸眾生之间有天堑横隔,何曾对世间男子有过这般依人姿態?
这时,苏尝开口问道,“不知李水正能否行个方便,召集水龙南北两宗之人?关於他们未来的去处,我有些话想说。”
李柳也看向李源,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瞧他,“你在水龙宗祖师堂一直有个座位,召集这些人,应该能做到吧?”
李源忙点头:“能。”
不能也得能。
这位让她称“公子”、甘愿牵手同行的青年,值得他全力以赴。
管你水龙宗要不要办玉篆道场、水官法事,会不会让在小洞天內结茅修行的地仙们火冒三丈。
在这难得的进步机会面前。
都给他李源闪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