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从野猪山神老巢中驱赶而出的阴物依鬼,在老人剑光之下,屏弱如活人。
头颅滚滚而落,身影消散於无形。
很快一位神色木訥的黑衣老人,身边跟著一把出鞘长剑,追著一道白影,大步跨入门槛。
跟隨在老人身边的青铜长剑剑身上布满裂纹,而且没有半点灵光流淌。
但就是这柄锈跡斑斑的长剑,却在老人手中绽放出了纯粹的剑气与充沛的剑意。
在梳水国內,被尊崇为“剑圣”的宋雨烧,隨手向寺庙神台方向劈斩而去。
一大片耀眼的清亮剑气,骤然而起。
本就残败不堪的神台彻底碎然碎裂,露出其后那抹刚刚窜进来的白影化作的瘦弱少女。
少女不管不顾,双手捧住小脑袋抱头蹲在地上,好像这样就谁也瞧不见她了。
这头道行薄弱,手背、脖颈尚有雪白绒毛的狐仙,哭咽咽道,
“我没有害过人,我一个人都没有害过。
我只逗弄嚇唬过一些借宿古寺的书生,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而手握长剑的老人,身边青铜剑身上剑气辉煌,虹光绽放。
他看了一眼篝火旁的苏尝几人,隨后对少女厉色道,
“妖就是妖,魔就是魔,今日不害人又如何?
等你道行高涨,自然而然就会屠戮无辜,以此为乐!”
少女被剑气嚇得匍匐在地“我不会害人的,我之前还从那个山神手中救下两位读书人。
为此我还將好些珍藏已久的东西,送给了他,才让他放过了读书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害人的——”
老人冷笑道,
“小小狐仙,死不足惜!
老夫敢说剑下斩杀一百头妖魅,最多只冤枉一头!”
年幼狐仙已经无力辩解什么。
一路逃跑至庙中的她,一双原本黑异常发亮的水灵眼眸,此刻已经黯淡无光。
只是此刻,少女並未怨恨老人的凶狠绝情。
她只是痴痴望向古寺大门,像是在等待一位穷酸秀才的登门拜访。
然后她就可以又嚇嘘他们一下,一次得遥的话,就能让她开心好几个月。
今夜,种种行为一直显得不堪的柳赤诚,忽然缓缓抬起头。
深邃眼眸中里有金光流转,嘴角带著点冷漠笑意,还有些阅尽人世的无奈嘆息。
这个曾经的仙人境大妖,只觉得人生再过千年,还是这般无趣。
就在柳赤诚正准备站起身的时候。
苏尝身边的小文突然开口问道,
“老前辈,如果这头狐仙,刚好是那一头被冤枉的妖魅,又该怎么办?”
老人扯了扯嘴角,笑道,
“那正好,可以確定之前九十九头,之后九十九头,都板上钉钉是祸害百姓的作崇妖魔了。
因此老夫出剑,只会更加爽利。”
双眸天赋异,可以看见他人心相光景的瓷人少年,指了指那头已经完全显露真身的白狐,
“那她怎么办?”
老人拍了拍胸口处,从中掏出一本泛旧的黄历,直截了当道,
“若是翻出老黄历,宜下葬,老夫便会把它葬了。
若是不宜,那就户体曝晒,爭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莫要再做山泽妖魅了,当然更不要再被老夫遇上。”
小文听著老人所说的行事准则,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他只能转头望向一边的青衫少年,
“先生,这样做也是可以的吗?”
苏尝揉了揉小瓷人的脑袋道“遇妖杀妖,遇魔降魔,大部分情况下是没错,
但全靠翻黄历,来断生死,確实有些不妥。
毕竟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些妖类心存善念的。
就像眼下这个狐妖,以及我们之前遇见过的那位白老爷一样。”
小文点点头,觉得自家先生说的没错。
一边的苏鲤鲤也使劲儿点头。
毕竟真要较起真来,按照如今浩然天下对龙裔之属的划分,她也属於妖魅精怪之流。
而眼中金光闪烁的柳赤诚则听著少年口中提及的白老爷称呼有些惊。
老人仔细凝视著这对先生与学生之间的对话,突然笑出声,
“瓜娃子,你似不似个撒子呦?
不过是借宿古寺,就当自个儿是救苦救难的佛子菩萨啦?”
苏尝笑著摇摇头,
“该杀的,我比老前辈你杀的还要利落。
但不需要杀的,也不会以还没犯的错,就提前了断一条命。”
宋雨烧沉声道,
“那老夫就把本该斩杀狐仙的那一剑,用来对付你。
你如果接得住,古寺此间事就算了了。
这头狐仙將来是作孽还是行善,善恶报应,以后就由你来承担因果。
若是接不住,死於老夫剑下,就怨你本事不够强出头,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