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表情平静,
“就像你苏师兄,只认为小齐是他的长辈,而不觉得我是他的长辈一样。”
李宝瓶纠结著自己的小手,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老人这句话。
然而老人却自嘲一笑,
“一个长辈没做点长辈该做的事情,不被认可也是应该的。”
接看他脸上自嘲的笑容变成了苦笑“其实我有很多理由跟他说,比如自囚功德林不得出来,比如有很多事忙不过来。
但我自己看看那寥寥无几的真传弟子如今各自的境遇,我就说不出来这句话了。
一个出问题算是当师父的粗心大意。
但一个接一个,甚至祸及幼苗时,我都不能及时到场。
我这个师长又该如何自处呢?”
已经与自己师兄走了好长一段山水的小宝瓶朗声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听到小姑娘认真的话,老人缓缓点点头,
“话是好话。哪怕再过万万年都不会有错。
难怪当初咱们儒家老祖宗要跟道祖他老人家请教学问。
不过培育幼苗的时候,该看护就要看护。
隨便扔一把种子下到乾旱沙子里去。
等种子死了,就说种子不努力,不够坚强,我觉得是不对的。”
红衣小姑娘脸上浮出一抹笑容,
“可有苏师兄在看护我们啊。”
老秀才露出复杂一笑,
“这也是我为什么看他不怎么想搭理我,却丝毫也不觉得生气的原因啊。”
隨后他耸耸肩,“因为没那个理由生气啊。”
怕他心中其实还有些生气的小宝瓶,小心翼翼的添了一句,“苏师兄很好的。”
老人眯眼笑问,
“有多好?”
被问道这个问题的小姑娘气势就足了起来。
她挺起小胸脯,声音清脆的回答,
“天上天下第一好!”
老秀才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既然唯一的嫡传徒孙这么说,那我也就这么认为了。”
隨后他想伸手去揉一揉这个笑如的小姑娘脑袋。
结果却看见一只少年的手已经放在了李宝瓶头上揉了揉眼眸弯弯的小姑娘脑袋后,苏尝对老人第一次拱手见了一礼,
“刚才礼数不周,多有冒犯,还请文圣老先生见谅。”
老人受了这一礼后,隨即气笑道,
“別家都是师父、师祖试探后生的心胸气魄,结果你小子反过来试我?”
他故意磨了磨牙,
“真是倒反天罡!”
青衫少年摆摆手,
“算不得,算不得,毕竟我可没入您的门墙啊。
齐先生只是教我认字写字,您的核心学问我是半点没学。”
“都说君子无求,无欲则刚。
苏尝,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没有任何期待与所求。”
老人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严肃,
“我也知道小齐对你有另外的期望。
我只问你一句,真觉得自己脚下的路能走到远方?”
青衫少年不点头,也不摇头,
“只是慢慢走著看,觉得这条路上的风景会很不一样。”
隨后苏尝便坦然的把右手手心的心字展露给老人看。
小姑娘见状也伸出了自己写有心字的小手。
老人看著两个在自己眼里熠熠闪光的心字。
从它们上面,他看到了凡人人心的美好与嚮往在流淌。
这就是苏尝给他的答案。
看著这些在浩然天下的儒家学宫眼里,其实並不怎么在意的山下凡人之心。
老人沉默了好一下,隨后面露一抹释然。
他从身后的小行囊里掏出一支碧绿的玉簪,
“小齐之前把它还给了我,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留给你们。”
看著这枚写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碧玉簪子,苏尝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示意小宝瓶去拿。
小姑娘双手捧过簪子,隨后脆生生道,
“谢谢文圣爷爷。”
老人点点头,並不觉得自己的嫡传最后落在一个女子之手有什么大不违的。
小齐都敢选,他又有什么不敢。
隨后他再次看了看站在自己跟前的一大一小,
“原本还想再看一个人的,但是我觉得还是以后再见比较好。”
明白齐先生可能与对方提前说了什么的苏尝点点头。
於是老人再次露出一抹微笑,隨后往前迈去一步,便瞬间消失不见。
而躲在屋內门后一直偷瞧的李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老妖怪啊!?”
感觉脑袋忽然被打了一下的小男孩,隨即连忙改口,“老神仙,老神仙!”
瞧著这一幕,想起春风乱弹头的苏尝募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