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应该带走那个住在那处不起眼的乡野乱葬岗,是鬼却最怕鬼的活泼可爱小姑娘。
而不是在第二次经过的时候。
傻傻的看著已经被山上修士顺手斩妖除魔掉的空坟莹,一个人枯坐打到天明。
剑术很高,修为很高,就很有用吗?
阿良觉得未必,反正对他来说是未必。
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出剑可天底下还有很多事是光出剑解决不了的。
还要靠脑子多想想。
可自己最不擅长多想想。
苏尝静静看著这位亚圣次子喝酒消愁的模样,听著对方不掩饰的心声。
他没有什么话好去安慰这个论起来其实辈分挺大的男人,只是轻轻抬起一只手搭在对方肩膀上。
阿良脑子里的愁绪,都被青衫少年这轻轻一拍肩的动作给打断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
隨后这个本来就不甚在意大小辈分。
尤其在这个有时候像极了小齐的学生面前不在意的男人,反手拍了拍青衫少年的肩。
隨后发现了什么的他,又顺著下去捏了捏少年的脊背。
看著苏尝有些无奈的表情。
称量出他身负极佳剑骨的阿良突然笑了,
“曾经我和小齐说过一句话,相信我,你读书比练剑更有出息。
现在我觉得应该对你也说一句,相信我,你练剑比练拳还要更有出息』。
面对一位剑术修为高到,能与另外一个天下號称真无敌的道祖二弟子互殴之人的夸讚。
青衫少年只是一边笑,一边虚按了一下手,
“低调低调,我武道修为都已经让大部分同辈心生绝望了。
如果剑术更高的话,那么他们就没活路,只能撞墙自杀了。”
隨后苏尝义正言辞,一本正经的说,
“所以为了浩然天下的和平与安定,我就只让敢与我为敌之人感受这种绝望好了!”
看著这个自我吹捧时也张口就来的少年。
阿良那张朴实无华的脸庞上,笑容灿烂得眉眼都挤在了一起。
因为少年的话,而將脑袋中那点愁绪暂时散去的男人,伸手指向柳树旁的那条小溪,
“在有些人眼中,人间就像这条小溪。
而你家先生所护佑的凡人,就是溪水里待捕的鱼。”
於是苏尝便问了一个早想问的问题“阿良,有些人”之中,有你吗?”
阿良摇摇头,隨后自嘲一笑“暂时还不是,我不太喜欢做那样的人。”
是不喜欢做。而不是做不到。
这次轮到青衫少年笑容灿烂如冬日暖阳了。
也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全鬆开了捏入手心中的小剑。
阿良想借酒换烧饼、魏晋破境这些事情瞧瞧他的本心。
而他未尝也不想瞧瞧,这个在故事里让他极喜欢的人,在现实中是否与印象中的一样万幸。
他们彼此都没让对方失望。
阿良看了一眼这个才在他面前松下一点心弦的少年,有些无奈道“如果我不跟你讲那些小齐的事情,没说刚才那句真心话,你是不是都不会信我?”
苏尝摇摇头,“信还是信的,但可能就不会跟阿良你说齐先生之后的事情了。”
等撑起竹刀,划开一片遮蔽小天地的阿良听完苏尝所讲的事情后。
这个以为自己已经够胆大妄为的男人。
忽然觉得他还是小瞧了那个曾经要跟他浪跡天涯的读书郎和他挑中的学生。
收起竹刀的阿良揉了揉脸,敲了敲自己有些发麻的脑袋。
已经错过两次重要的人与事,不想错过第三次的他轻声问,
“小齐他,有什么希望我能做的事情吗?”
然而令男人意外的是,他面前的青衫少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我们才起步,还没有到牵一髮而动全身的时候。
远期的话应该是抵抗妖族的事情。
近期的话就看大驪能不能忍得下皇子朝我负薪请罪、藩王被我扔奶字符並狠揍了一拳的一口气了。
毕竟他们还有一座號称能千里之外斩杀十二境的仿製白玉京。”
抬头望天的阿良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竹刀,朗声一笑,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
只不过他的豪气还没持续几秒,就被一个小男孩朦朧的梦话嘟囊给打消了,
“阿良,你吵死了!”
眼看小白驴旁边的那个红衣小姑娘也隱隱要醒来的样子,竹刀汉子连连挠头,
“我不大声说话了,你们睡觉你们睡觉。”
一边的苏尝看他这幅难得窘迫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直笑。
泥瓶巷。
一位小巧玲瓏却丰的宫装妇人,带著三个隨从一路走向宋集薪家。
在那个內里主人已经搬走的小院门口,站著一个白衣少年。
这少年在打量了一下贴在大门左右的对联后,便毫不客气的伸出双手去扒。
走到他身边的大驪娘娘低声笑道“偷我家睦儿春联这种事情,也只有崔国师能做得出来。”
根本没停手的崔东山揭完对联,把它们夹在腋下后,才施施然点点头致意,
“娘娘此次来,就是看看自己曾被族谱除名的儿子之前住的地方?”
妇人看著已经没有对联的小院轻声道,
“宋煜章该死。”
对於这桩皇家秘事瞭然於心的崔东山点点头。
在这位娘娘甚至那个大驪皇帝心中。
宋煜章该死的地方不止在於对宋氏皇族用血亲骨肉作为祭祀,去打造那座迟滯老剑条剑气的廊桥的事情全程操办和知晓。
更在於对方居然真把自己当宋集薪的爹,把这个大驪皇子当自己儿子来看待。
天家血脉,岂能是他一个窑务督造官能来混淆的。
隨后妇人又说,
“不知道国师是否已经摸清了那个苏尝的底细?”
已经恢復一身纤尘不染白袍的崔东山眯了眯眼,笑容真挚,
“了解,太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