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很像齐先生,而现在就只有几分像了,再一眨眼,就又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这些改变,都缘於小瓷人背后的那个血色变字的偽装。
旧我变新我,我不是我,也亦是我,
看著小姑娘还有些忧虑的表情,青衫少年便拿起腰间那枚碧绿竹籤,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盖。
李宝瓶只觉得自己眉心一阵清凉,闭上眼晴就能看见一个清晰的静字。
“有这个帮你静心凝神,之后再向你大哥討要一枚桃符护身,就不会有事的。”
苏尝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如果你还是担忧的话,等到过几天的晚上来到我的心湖里,可以把这些记忆都存在金莲里,暂时忘记这一切。”
红衣小姑娘这次深思了许久。
然后她轻轻摇了摇头,第一次拒绝了自己苏师兄的提议。
小宝瓶用那双清亮的眼眸看著青衫少年,声音很轻,但语气却极为认真,
“如果就让苏师兄一个人承担这些的话,苏师兄,会太累的。”
听见小姑娘心口如一的话,苏尝了,然后微笑的摸了摸她的头,
“谢谢小宝瓶。”
李宝瓶认真的摇了摇头。
陪伴苏师兄,就是自已想做的事情,不需要道谢的。
在苏尝將小瓷人装进透气小布袋,收进怀里时。
小姑娘出声询问,
“苏师兄,以后小文他长大,我可不可以把这些事告诉他?”
青衫少年微微笑了笑,
“当然了,等以后,这些事都可以当做故事讲给他听。。”
隨后青衫少年走到棋盘边想要收齐先生的遗蜕。
但是他的手刚轻轻碰上这位快意笑著长逝的中年儒土,后者的身躯就崩解成一小堆白灰落於石凳上。
青衫少年望著这堆春风都绕开,不忍吹散的白灰了愜。
隨后他便明白了,齐先生这是不想其他人以后拿他的遗躯来做文章。
於是苏尝一边轻轻用手將灰细细扫进一只仙家绢袋內,一边轻声说,
“齐先生,你这次走的是真彻底、真乾脆啊。”
隨后这个把手上残余的灰也全部抖落进袋中的少年,蹲在石凳旁看著手中那只还没装满的不大绢袋。
他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著谁,
“这么大的一个先生,这么好的一个先生,怎么会就只剩下这么小小的一点啊?”
说罢的苏尝就坐在地上,靠在石凳旁,屈起腿,双臂抱於腿前,將脸埋入腿中。
少年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
隨后坐於地上的苏尝,便感觉到有一只小手轻轻抚摸在了自己头上,接著是第二只,
然后是一个小脑袋也凑了过来。
用额头贴著自家苏师兄头的小姑娘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將自己手掌和额头的热量传递给对方。
少年只感觉有一股实质般的暖意从头顶落入心房。
在这股暖意烘托下,重新整理好心情的苏尝抬起头,脸上又浮出了李宝瓶熟悉的温暖笑容,
“谢谢小宝瓶。”
小姑娘摇摇头,隨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有些痒痒的小脸,
“刚刚师兄也安慰了我呢。
如果不是苏师兄在,我估计还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去呢。”
苏尝从方寸物中拿出手帕,给李宝瓶轻轻擦去脸上让她发痒的泪渍。
隨后他又收起那个装满书的大竹箱,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书房,
“马夫子没有跟你一起出来吗?”
小宝瓶再次摇摇头,然后小声的对苏尝耳语道,
“马爷爷说他没有脸去见齐先生最后一面。
但我觉得,可能是马爷爷认为自己哭起来的话,没人能哄的好,所以不好意思出来。”
隨后她又牵住了苏尝的衣角,仰头看向少年,眼神认真,
“其实马爷爷可以像小宝瓶一样相信苏师兄的。苏师兄就成功的把我哄好了嘛。”
“那是因为苏师兄是小宝瓶的师兄啊。”
苏尝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看著紧闭屋门的书房低声说,
“而齐先生,是他的师兄啊—“”
书房內,手上怀里、腿上身后都是圣贤书的老人,看见的每一个文字都是模糊的。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
但眼中的圣贤文字只清晰了一瞬间,便又再次模糊了起来。
於是这个泪流不止的老人,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齐师兄。
今天的书。
格外难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