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狰狞,眸中没有瞳孔,漆黑线条纵横交错。
显然,是要阻拦困住他。
烛钰又一次冷笑,眉眼讥诮。
太一不聿很早之前就时常描摹上古凶兽邪魔,如今在这由他执掌的化境之内,更是能将笔下虚妄化作实质。
看来,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让他接近唐玉笺了。
四方上古凶兽猛然扑杀而下,利爪撕扯出罡风,煞气扑面而来。
地裂天崩之势。
烛钰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银色的长剑,剑身覆着霜雪,剑锋带着一点暗红。
他抬眼,望向凶兽之后那座漂浮的楼阁。
他偏要靠近。
-
唐玉笺被一阵天崩地裂的震荡惊醒,勉强掀开眼皮。
周围可怖的情景映入眼帘。
滔天巨浪像是洪水倒灌,掀起数十丈高的漆黑水墙,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嘶鸣,几座遮天蔽日的巨大凶兽腾空与漆黑的龙魂颤抖,像是要灭世了。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看向那道熟悉的黑色盘龙。
却有一双微凉的手覆上她的耳朵,隔绝了部分轰鸣。
太一不聿的脸落进她模糊的视线里。
他脸色异常苍白,唇边染着刺目的鲜红,眉头似乎因痛苦而紧紧蹙起。
可望向她的眼神却满是担忧,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唐玉笺摇头,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是烛钰。”太一不聿低低咳嗽几声,唇边血迹又渗出几缕。
他垂下眼睫,语气里带着几分无辜与不解,“他似乎……对我有些误解,执意要取我性命。”
唐玉笺一怔,下意识为烛钰辩驳,“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不会无端动手……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带着魔气攻上天宫,他受了很重的……”
伤字还没说出来,太一不聿忽然闷哼一声,鲜血从唇边涌出,整个人脱力般倒向她肩头。
他额头抵着她,身体微微发抖,气息凌乱,像是下一秒就能破碎给她看。
“不聿?”
唐玉笺没办法只能抱住他,掌心触及他被温热血迹的衣衫,心里有些发紧。
他做了许多不可原谅的错事,可现在他已经闭上双眼,似乎是陷入了昏迷。
绵软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侧,让她有再多气愤指责也都说不出来了。
唐玉笺抬头望向天际。
烛钰正被四头凶兽团团围困。
剑光虽然凌厉,可刚失去龙筋护鳞,重伤未愈,在这属于太一不聿的化境之中显然步步受制。
更棘手的是,这方天地容纳的满是救苦仙君的信众,充斥着信愿之力。
六界之内,但凡有祈愿人向太一不聿祈愿,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法力汇入此境,化作缠绕不休,源源不绝的凶兽,杀之不尽,斩之复生。
难缠至极。
烛钰一剑震退袭来的凶兽,心里升起一股躁郁之气。
只觉得厌烦不已。
太一不聿究竟吞纳了多少人间香火,才能在这化境之中,催生至此等法力?
那四头扑杀不休的凶兽,早已超越了以血脉之力,让烛钰错觉自己真在与上古凶兽本体缠斗。
太一不聿在短时间内召出四大凶兽,令他都不得不费力周旋,怪不得能与魔物联手攻破天宫,以一人之力斩杀十万天官。
那群天族的酒囊饭袋,死得倒也不冤。
能在百年间从几乎被割尽血肉的濒死残躯反杀,走到这般境界,太一不聿如今的实力,确实已不容任何人小觑。
被困辱在缚龙阵中的那份屈辱,烛钰至今未能咽下。
他承认是自己掉以轻心。
烛钰出世至今不过四百年,心高气傲如他,无法容许这样的败绩。
缠斗间隙,他的目光无意间瞥了一眼远处那座楼阁。
随即,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唐玉笺正跪坐在栏杆边,双臂拥着怀里奄奄一息的人。
而倚靠在她肩头的太一不聿,似有所感,缓缓抬起了脸。
越过翻涌的煞气与浪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锁住了烛钰,目光冷冽森寒,嘴角缓缓勾起唇。
他在笑。
像是料定烛钰会看过来,在唐玉笺看不见的背后,贴着她的脖颈,递出极致羞辱的笑意。
烛钰从未料想过,自己竟会被人以这种方式挑衅。
他瞳孔骤缩,看着交颈而坐的两道身影,眼中流露出错愕与不可置信。
下一刻,胸膛之中,某种近乎暴戾的情绪轰然炸开。
再无法掩藏的盛怒让俊美的面容在短暂的失神后隐隐扭曲。
手中那柄由本命护心鳞炼化的长剑感应到他的杀心,发出龙泣般的凄厉铮鸣,剑锋之上寒芒节节暴涨,愈燃愈凶,骇人的杀气在周身荡除一圈圈苍白的气旋。
恰此时,又一头凶兽带着腥风扑杀到眼前。
烛钰眸光冷厉,唇间碾出几个字,“凭你也配拦我?”
没有繁复招式,磅礴的剑光斩下,像是要将天地强行撕开的一道裂隙。
挡在烛钰身前的青龙化相霎时间被从中斩裂。
浓重的墨色被劈得四分五裂,如暴雨般迸溅,在空气中化为灰烬。
几乎同一时间,精巧的阁楼之内,太一不聿猛地呛出一口鲜血。
星星点点血痕染红了唐玉笺的衣襟。
他整个人痛得蜷缩起来,清癯的肩背剧烈颤抖,抑制不住的咳嗽,唇角染满血色。
“不聿!你怎么了?”唐玉笺慌忙用袖子去擦他的唇角,血痕越擦晕得越开,温热湿黏,渗着淡淡灵气。
她慌忙抬头,看向天际。
烛钰执剑的身影在纷纷扬扬的灰烬中凌空而立。
俊美的侧脸在明灭间显得格外冷冽,周身翻涌的杀气浓重得几乎化作实质,身后盘踞着狰狞的黑龙法相,透着股摧枯拉朽的凶戾。
周身翻涌着浓重的杀气。
记忆中那个高不可攀,总是带着点疏离傲气的太子殿下,现在像一尊挣脱了束缚,只为毁灭而生的凶神。
手上剑气未散,罡风狂啸,方才还威压赫赫的四方座神,刹那间在磅礴剑光座神化作遮天蔽日的漫天飞灰。
烛钰这是要杀了太一不聿。
“……”好可怕。
烛钰收剑垂眸,目光遥遥落了过来。
这一幕简直像邪魔临世。
唐玉笺心口重重一跳,将太一不聿的手松开一些。
“不聿……不聿,你醒醒……”
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锁着她,让她莫名心虚,急忙摇晃怀中的人,“……是你做错事情在先,不然你快些去同他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