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寧静静看著拓跋努尔,冷冷一笑。
那笑意极淡,却寒入骨髓。
火光映在他脸上,如同寒铁反射冷芒。
“总算来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压过夜风。
“我们在这里,可是等你们多时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
他一步踏出军阵之前。
脚步不重,却震在无数人心口。
这一步落下。
原本就混乱的大疆军阵微微一滯。
仿佛连空气都跟著凝固了一瞬。
前排大疆士卒终於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脸,早已刻进他们的噩梦里。
平阳城外的血影,再一次浮现。
有人喉咙猛地发紧。
想要喊出声音,却只挤出一声颤抖的气音。
那声音微弱,却传得比惨叫还远。
“是他……”
“真的是那个杀神……”
低低的惊呼如同瘟疫般扩散。
平阳城外,一人独行杀阵。
上千鲜血染红城下黄沙。
那一幕,是他们终生挥不去的阴影。
有人双腿一软。
长矛“噹啷”一声砸在地上。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
更多人下意识后退。
后排挤压前排,阵形开始扭曲。
一张张脸上,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有人死死攥著兵器。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可下一瞬,兵器却自己脱手而出。
刀落地时发出清脆迴响。
那声音像是压断了最后一根神经。
人群的恐惧彻底失去控制。
“跑啊!”
不知是谁嘶声喊了一句。
这道声音如惊雷炸开。
下一瞬。
整条阵线如被巨锤击中。
恐慌彻底决堤。
最前排士卒率先转身。
他们甚至不敢再看那道身影。
只想拼命远离这一切。
后排士卒被挤得东倒西歪。
有人被推倒在地。
下一刻便被无数双脚生生踏过。
惨叫声此起彼伏。
哭嚎声撕裂夜空。
整个军阵如同溃堤洪水。
火把被撞倒在地。
火星顺著枯草飞溅。
照亮了一张张崩溃的脸。
有人跌跌撞撞奔逃。
甲冑沉重,却顾不得卸下。
只恨自己逃得不够快。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萧寧那双冰冷的眼睛。
魂魄在那一刻仿佛被直接抽空。
他猛地尖叫出声。
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
却再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更多人开始丟盔弃甲。
盾牌、长刀、弓弩散落一地。
兵器叮噹作响,声如索命。
拓跋蛮阿站在原地。
脸色一点点失去血色。
喉咙仿佛被无形之手死死扼住。
他想要下令。
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刻,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军心已死”。
恐惧如同实质般压下。
压在每一个大疆士卒心头。
比刀兵更锋利,比死亡更直接。
萧寧仍在向前走。
步伐依旧不急不缓。
却仿佛踏在所有人的神经之上。
他每走一步。
大疆军阵便后退一寸。
不是命令驱使,是本能逃避。
那道身影並不高大。
却在这一刻,如同压塌军心的山岳。
无人敢挡,无人敢迎。
拓跋努尔死死盯著这一幕。
眼中血丝迅速蔓延。
愤怒与惊悸交织翻滚。
“都给我站住!”
他拔刀怒吼,声音几乎撕裂喉咙。
刀锋在火光下疯狂颤动。
“不过一个人而已!”
“怕什么!”
他的声音带著嘶哑与疯狂。
“谁敢再退一步!”
“本汗亲自斩了他!”
杀机在话音中疯狂翻涌。
然而。
这道怒吼却如石沉大海。
根本唤不回溃散的军心。
逃跑的人没有回头。
观望的人被裹挟著继续后退。
整支军队彻底失去了控制。
有人听见拓跋努尔的吼声。
却只是下意识低下头。
仿佛那道命令与自己毫无关係。
更多人仍在溃逃。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离那道身影越远越好。
拓跋努尔的手在剧烈发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失控的暴怒。
他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一日。
三十万大疆铁骑。
竟被一个人,生生嚇散。
连真正的衝杀都未开始。
“废物!”
“你们都是废物!”
拓跋努尔的咆哮在夜空中迴荡。
可回应他的。
只有更加杂乱的奔逃声。
以及更加混乱的踩踏声。
萧寧依旧缓步前行。
脸上那抹笑意始终未变。
冷得如同看戏一般从容。
在他身后。
大尧军阵如山岳般稳固。
无一人擅动,无一人喧譁。
弓弦紧绷。
刀锋低垂。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同一个方向。
那不是等待廝杀。
而是在等待一场必然到来的收割。
这是一张早已张开的死亡之网。
拓跋蛮阿终於颤声开口。
“军……军心散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时,他浑身发冷。
拓跋努尔猛然回头瞪他。
眼中杀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却终究没有再挥下手中之刀。
因为他也清楚。
眼前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他们从踏入此地开始,便已步入死局。
大疆原本就四散的兵马。
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一盘散沙。
再也找不回半点军阵轮廓。
號令失效。
指挥崩溃。
所有人的耳中,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恐惧占据了每一寸理智。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军纪。
哪怕前方是敌阵,也无人再敢停步。
拓跋努尔死死咬紧牙关。
口中隱隱溢出血腥味。
他终於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彻底崩塌。
这一刻。
他终於明白。
不是兵败,而是心已亡。
萧寧站在溃军之前。
目光冷静而淡漠。
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如此发生。
他在看。
看大疆军队最后的尊严粉碎。
也在看拓跋努尔最后的挣扎。
夜色翻涌。
火光如海。
溃败的命运,已无声封死所有退路。
赵烈站在阵前,整个人都看得彻底愣住。
他完全没有想到,局面会变成这副模样。
韩云仞一向沉稳,此刻也不由怔在原地。
他看著溃散的大疆军阵,眼神剧烈震动。
董延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喉结重重滚动。
他从军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一幕。
三十万大军尚未交锋,便已先行溃败。
这一幕若非亲眼所见,谁敢信是真的。
赵烈缓缓转头,看向阵前那道年轻身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见证了传奇。
韩云仞低声道了一句,声音里满是震撼。
“这仗……好像根本已经不用再打了。”
董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觉胸腔震盪,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大尧军阵之中,许多士卒同样看呆了。
他们握著刀枪,却完全忘了该如何出手。
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语气近乎梦囈。
“陛下一人,竟压垮了三十万大军。”
这句话传开之后,更多人只是默然失声。
他们看向萧寧的目光,已带上敬畏。
那不是对帝王的敬畏,而是对杀神的敬畏。
是对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之人的敬畏。
萧寧站在最前方,身形在火光中极其稳定。
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任何一人。
他的目光,只落在溃散不堪的大疆军阵上。
那目光冷漠得仿佛在俯瞰一群待宰之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