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里,引擎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单调得像是无休止重复的噪音。
这一趟旅途很长,陈墨心原本在想,要不要昼夜24小时行进,最大化利用时间。
但转而一想,魔女也好,代行也好,本质都是人,长时间不休息会降低作战效率。
队伍里又没有足够的人手换班。
总不能让周思等人开车吧。
且不说他们愿意不愿意,就算愿意,陈墨心也不放心。
这些社会上层人士养尊处优,连枪都不会握,没有半点战术意识,更別夜间行军应对突发情况了。
而且,死徒可没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根据部分研究资料显示,死徒因为精神极端亢奋,根本无法进入睡眠状態,无论白天黑夜,他们都会进行活动。
大晚上行驶在荒原上的一串车灯,无异於主动告诉死徒们一一这里有人,求砍。
权衡再三,在入夜之后,陈墨心就找了个地方让大家修整。
那是一处废弃的工厂,钢筋外露的墙面被风沙侵蚀得坑坑洼洼,“门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铁锈,一看就是废弃多年,很久没人来过。
陈墨心让车队驶入工厂內部,停靠在高墙后面,这样即使外围公路真有人路过,也很难察觉到他们。
给车加完油,眾人准备吃饭了。
夜晚升火太容易暴露位置,於是整个队伍就在大巴车里凑合著吃起了乾粮。
为了避免噪音,陈墨心不允许车辆处於发动状態,狭窄的车厢里非常寒冷,灯也没有开,只有天穹上的城市光污染把每个人的脸照得灰濛濛的。
此时,咀嚼声、咽水声、塑料包装被揉皱的细响混合在一起,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偶尔伴隨著几声咳嗽。
这次带上的乾粮基本都是压缩饼乾,这东西硬得像石膏板,十分乾燥,一口下去齿间满是麦粉,像把沙子倒进嘴里。
吞咽时也需要十分用力,舌头和上顎经常被磨得发涩,有时必须配看水才咽得下去。
周思作为首席院土,不管他本人,亦或是亲属,平时的生活待遇自然没话说。
这大冷天的,没有平时的饭食也就罢了,陈墨心还不让他们升火,甚至连自热食品都不允许他们这个时候吃,说是怕热源暴露,只能啃这种饼乾。
周思倒还受得了,就是苦了他爸妈两位老人,一把年纪,牙都没几颗了,还要硬著头皮啃这玩意。
二老试著咬了几口,根本咬不动,周思只能用硬物帮他们把压缩饼乾敲成碎末,再让他们吃,以减轻牙齿的压力。
当然,还有一个人也吃得格外痛苦,那就是狼月。
现在这条件,哪来的生肉给她吃。
她硬著头皮吃了几口压缩饼乾,感觉跟啃木屑似的,实在吃不下去,烦躁地把饼乾一扔,自顾自跑出去透气了。
陈墨心靠在座椅背上,將自己那份压缩饼乾吃完,喝了几口水把碎渣衝下去,然后看了眼时间,打开通讯器说:“忠国,你回来休息吧,我和周厌来顶班。”
这种荒郊野外,晚上肯定是要安排人放哨的,以防各种突发情况。
工厂的位置不错,地势较高,视野开阔,陈墨心就安排了同伴轮流休息,轮流值岗。
“好,你们上来吧,我去补个觉。”
掛断通讯,陈墨心和周厌就出去了。
周思等人折腾了一天,也已心力憔悴,准备休息了。
周思的妻子將周筱筱抱到最后一排的连排座位,手在缠在她眼睛的绷带上轻轻抚摸,柔声说:“筱筱,妈妈帮你把绷带拆下来吧,这样睡得舒服一些。”
周思出声制止道:“哎,不能摘,医生不是说了,至少要戴72小时。”
妻子白了他一眼。
“什么关係嘛,晚上睡觉反正都是闭著眼,睡醒再包上不就是了。”
“医生说了不能摘,那就是不能摘。”
“什么都听医生的,医生是神仙啊?”
“哎呀,医生都是讲科学的,你不要跟科学抬槓好不好?”
周筱筱听到父母拌嘴,搭住妈妈的手,软糯地说:“妈妈,我们还是听爸爸的吧。老师也说过,生病了就要听医生的话。”
那双被厚厚绷带遮住的眼睛看不到神情,可小小的面庞上满是温顺和稚气,让人不仅生怜。
其实夫妻拌嘴这种事,周思的妻子早就习惯了,这是生活的一部分,压根不带往心里去的。
周思妻子伸手抱起女儿,將周筱筱放平躺在椅子上,手掌轻轻抚摸著她的小脑袋:“那让爸爸像以前一样,睡前给你唱支歌,好不好?”
“好呀好呀。”周筱筱露出甜甜的笑容,看上去非常可爱,也不知那绷带下会是一双多么漂亮的眼晴,才配得上这可爱的笑容。
周思看著女儿的笑脸,心情都变好了,一路奔波的疲惫仿佛都不復存在,他走过来蹲在周筱筱身边,就像过去许许多多个夜晚那样,轻轻拍看女儿的小手。
隨后,他低低哼唱著熟悉的旋律:“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灯笼。灯笼亮,照路走,照到河上的小杨柳..”
周思唱歌其实有点五音不全,却带著父亲独有的温柔,这种低沉的声音能够给孩子满满的安全感。
夜色沉沉,车厢里迴荡著周思哼唱的儿歌,仿佛空气都不再那么冷了。
就在周思唱歌哄女儿睡觉时.: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击音从车门处响起,打断了歌声,暴躁的力度让车窗玻璃都隱隱震动起来。
周思等人嚇一跳,两夫妻下意识將周筱筱护在怀里,后者也害怕地缩著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人咽了咽喉咙,下意识抬头看去。
“哗车门被打开。
颗顶著毛茸茸耳朵的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
只见狼月的头髮被夜风吹得凌乱,耳朵警觉地高高竖著,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大晚上的,狗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