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人命，参田的事儿，自然也是再也瞒不住的事情，只是，万永华为了避免引起更多的麻烦，说是阿木尔林业局允许做的，省得某些人到处乱说。
选了跑山打猎，那就相当於將命交给了大山，每年进了山回不来的人，总有几个，属实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真正让万永华和虎子两人鬆口气的，是哭不动的张茂秀说的那句话：“大耗子不是一次两次被黑瞎子挠了，在转水湖山碰子后边山沟里被挠的那一次，在阿木尔和草甸子被挠，都是捡回来的命。现在，终究还是被黑瞎子给挠了。
他那么的一个人，这黑瞎子，是他命里躲不过的劫。”
她將靠在旁边的李卫华拉过来，领著一起跪下：“求各位老少爷们，帮帮忙，办理下丧事！”
突然塌了天，哭有什么用，这个同样勤快的女人，知道自己只能支棱起来。
谁都有过世的一天，这种事情，自然没啥好推卸的。
老葛上前將她拉了起来，眾人此时也只能说一声节哀。
队长周立成也在，当场就招呼人手，將李建明的户身从马车上抬下来，放在路边，用褥子盖子，吩咐人手，搭棚处理后事。
虎子腿上的伤严重，他老爸马存义赶著马车將他送去公社的卫生所。
老葛则是回了屋子，见到张晓兰从屋里急匆匆地出来，看到返回的老葛：“我去给嫂子先送千把块钱过去！”
老葛点点头：“狗子沟不能没人，我去守一段时间吧，家里的事儿，就都交给你了，
我留在村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张晓兰点点头：“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然后，她急匆匆地赶去找张茂秀。
老葛也没有过多耽搁，只是回屋子取了卫淮留在家里的五六半，往子弹袋里装了些子弹，肩头架上金雕，骑著枣红马，早早地出发。
空身骑马赶路，老葛在下午的时候，就到了对子房，他先去看了两条猎狗，天气闷热，蚊蝇多，此时已经有不少绿头苍蝇围著两具猎狗的户体乱飞。
他摇了摇头，下马后，將马匹放到河边去吃草，他自己则是找了把锄头提著，四下看看，对面向阳的山坡上，寻了棵落叶松，在树根脚费劲地刨了个土坑，又分两次，將赛虎和腰送到土坑里掩埋。
看著埋了两条猎狗小土堆，他也只能怜惜地嘆了口气，
经歷的事情太多，很多事儿，老葛已经看得很开。
然后，他又到对子房另一边看了下，那里是用斧头简单砍了卡口搭建的一个小木刻楞，上面苫了些茅草遮雨。
说是木刻楞並不恰当，准確地说是个厚实的大木笼子，里边养著两只熊崽子，大概是饿了的原因，叫唤个不停。
从冬季卫淮將它们带进山里，到现在已经几个月过去了。
两个小东西长得很快，如今已是三四十斤大小。
看到老葛靠边，它们先是胆小地缩到一边，过不了多久，又靠过来叫唤。
老葛去周边割了些草叶回来，塞到木笼里餵著，回屋又看看那头同样招惹来不少绿头苍蝇的大黑瞎子，他抽了一锅烟，给两只熊崽子送去一些粮食和水，顺便將窗下黑黑瞎子打翻后裹满泥巴杂物，依旧引得蜜蜂採食的那些蜂蜜，也都给两只熊崽子送去。
稍作休息后，又用他自己打磨的那把刺刀给黑瞎子进行剥皮。
这黑瞎子不小，能有近四百斤的样子，他一人翻不动，只能剥一部分皮，砍一部分肉。
一直折腾到天黑，才算是將这黑瞎子的皮给剥下来，四个熊掌也砍剁下来，用黄泥包了放在土灶的过火管道上乾燥。
晚上也就简单煮了点小米粥喝过，把马牵回来，餵了了豆饼，他就早早地睡下了。
不提別的事情，单是骑马赶这大半天的路，对於此时的老葛来说，就已经超出身体负荷了。
这一天累够呛。
参田里的事情，老葛做不了什么，也只能是挎著枪绕著巡视一下，早中晚各转一趟，
然后剩下的时间，就在对子房里熊油，燻肉乾。
李建明出殯，是在四天后，村里人帮忙张罗，送进山里。
这几天，张晓兰没少陪著张茂秀，能做的，也就是宽慰一下，帮著张罗酒席的事情。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活蹦乱跳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不会短命，可事情一来，只会消失得无声无息，似乎只是出生、结婚、过世的时候热闹一下就是一生。
对於村里人来说，也就是凑一起乐呵一下，或许只是回想一些过往，但不会久。
隨后，日子就恢復了往常的样子，该下地下地，该放牲口的放牲口，该捡菌子的捡菌子..—.·
就即使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边，一个人的存在与否，都显得微不足道。
悲慟的，也就只有张茂秀和孩子，一个再没了往日喜欢串门的习惯，一个收起了顽皮，变得沉默。
李建明的过世，对於她们来说，是命运的转折点。
但无论如何，生活都得继续。
也只能强装坚强。
没有好的通讯条件，隔著上千里地的长白山里，卫淮、孟川、陆勇和徐少华自然不可能知道狗子沟发生的事情，傍晚的时候，他们正在吃著小米粥喝著蘑菇汤，另外还有半锅燉出的野鸡肉。
这是二次进山的第七天，他们在山里，遇到了一只在山坡游荡的梅鹿，头上一对粗大的鹿茸很是诱人，本来想打，但奈何这玩意儿机敏，卫淮都没能靠上去，隔著百多米，
林子枝叶轻微的响动，它就窜起来跑了个无影无踪，只能遗憾放弃。
这七天的时间，从老鹰碰子往东深入二十多里地，找了几天下来，还是毫无所获，倒是注意到一个情况，有另一个参帮似乎总是跟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