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吵过后,那囚船恢復了平静,也转入了大河,两边船桨滑动,便逆流而上。
“看著样子,是去往河洛的,听那船上人的意思,当是在关外抓住了什么大鱼。”史朝清看著远去的囚船,低语了几声,正待和李易说出自己的判断,却见后者正一言不发的看著囚船经过后的水面。
“李郎君,怎么了?”
李易看了他一眼,道:“你说那囚船严密,用料特殊,只要被关进去,修为、神念等皆会被封锁其中,不能泄露?”
“不错!”史朝清心里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按著所知回答道:“那诸多用料,不光珍贵,本身效用非凡,还会循著锁链,以船体为阵盘,形成锁灵阵,此阵乃是真仙李淳风所传,不仅能锁住灵光、灵气,压制囚徒修为,更可逆转囚徒体內周天,乱其根基—“
“那就奇怪了。”李易忽然拾手一抓。
哗啦!
一片水流凭空生起,那流水四散之后,显化出几道血红色的烟气。
“可刚才那囚船之上,正不断散发出这等诡异之气,尤其是被囚之人有异时,泄露的更是厉害,几乎遍布了整个沁口,而且还在侵蚀大河权柄。”李易微微眯眼,“这等侵蚀,对於河神来说九牛一毛,但对於航行於河面上的船只,以及船上和两岸的人来说,却有隱患。”
“这—”
这下子,王翊之、李正等人也坐不住了,纷纷上来:“莫非里面真藏著古怪,有人借著被抓的由头,要乱北方河流?”
“这事可不该你等操心。”季夏忽然轻笑著开口:“咱们是陪同李郎君北上任职的,
本身还没有官身,说白了,就是李郎君的幕僚,一举一动皆牵连著郎君。若是在这件事上你们贸然出手,日后出了问题,可就要被牵连责任了。”
他目光扫过几人,又对李易道:“郎君,天下广大,大唐占据丰之地,內外凯之人不知凡几,有算计者车载斗量,您过去在洛阳城中所见不多,便因诸多算计与谋划都被挡在京畿、都畿之外了,既然出来了,那日后所见便多了,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事,有各方势力插手,便是你出手压制,最后隔绝阴谋,说不定反而要得罪人,现在这个当头,理应稳字当先。”
李易听罢,点了点头,却让王翊之等人略感失望,却也觉得是人之常情。
“当下吾等还有事要先做,不好节外生枝,不过既然碰上了”李易跟著却对李正道:“李正,我知你盪魔司有专门的传讯手段,將方才之事通报给徐先生他们,让他们小心,莫要被牵扯其中了。”
“喏!”李正这次省掉了揣摩的功夫,直接笑著拿著自己的盪魔令,跑到一边传讯了。
“你居然会提出以稳为先。”李易的目光落到了季夏身上,“以你先前那近乎癲狂的作风,我还以为你会藉机把水搅浑。”
“乱乃手段,非是目的。”季夏摇了摇头,“在下可是一直都目標明確的。”
“哦?”李易来了几分兴趣,“那你的目標是什么?接引弥勒?”
“寄信於弥勒,也只是手段。”季夏竟是半点都不遮掩,大大咧咧的说著:“自然是將斩断这世道之扭曲。”
李易眉头微皱,不知此话是真是假,於是顺势问道:“那所谓世道之扭曲,为何?”
季夏笑了起来,反问:“郎君觉得是什么?”
李易皱眉不语。
季夏跟著便道:“郎君一心修行,自是不会理会这些,但这如今这世道並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歌舞昇平,诸多不公藏於繁华之下,那天下之毒瘤,或是为学者,或是世家,或是权柄,或为王朝,到底是哪一个,季某亦在求索,或许待我明晰之日,將起屠刀,杀个血流成河李易打断他道:“你还是先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这,给我出谋划策,若起了其他心思,
说不定先被我镇杀了。”
季夏对此言没有半点恼怒,反而笑道:“郎君,你或许不知,跟著你,或许才是我践行所念的捷径。”
哗啦。
话音落下时,那闸门再次关闭,待其再次打开,已是四个时辰之后。
天色大亮。
李易他们所乘之船,隨著一艘艘船只一同,缓缓通过斗门,经过三段水流的填充起伏,终於来到了永济渠的水域。
呼待船入运河的瞬间,李易就感到一股沱之力自身上离去,像是被突然抽离。
“大河的水君权柄。”
但他並不觉得可惜,无论这道权柄如何珍贵,拥有的伟力何等强大,终究只是外力,
既是外力,便无需可惜。
抬手一指。
前方的水面盪起涟漪。
那涟漪不断延伸过来,再次来到船底,承托著此船快速前行。
“权柄虽去,但依旧对水有掌握之力,用以赶路,问题不大。”
他站在船首,看著前方的水道一路延伸出去,直达天边,心中已有开阔之意。
“自此北上,才算是真正离开了藩篱,要一观这大唐的万里河山!
跟著,他目光一转,落在一处,见那河水之中一缕猩红之气聚散,又眯起眼睛。
“这天下间的异数神通,怕也会格外精彩,只是这些气息,与那幽冥魔火中的魔气,
竟有几分相似,莫非与那兵主蛋尤有关?嗯?”
突然,他心有所感,转头看向远处一条船,那是一条颇为华丽的小楼船。
船上,正有一人,白髮长须,身宽体胖,乃一老者,坐於船首,以神念探查著李易所在船只。
“此船无风无桨,凭浪而行,船上之人定有修为,也不知因何来此,莫非也是奔著我家小姐的宝贝?”
一念至此,他起身回舱,稟报发现。
舱中,有纱帘遮挡,內里传出一个虚弱女声:“行走在外,见著几个修行之人,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咱们现在麻烦缠身,不可节外生枝,莫要去惊扰他人。”
“好。”那老者点点头,隨即又道:“除此之外,这两岸还有不少妖类潜藏,也不知是否是受那人指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纱帘后的女子中气有亏,但语气坚决,“无论如何,也要先见到王世伯!他如今乃两军节度使,自可护佑吾等!”
老者却迟疑道:“王忠嗣真能庇佑小姐?”
女子便道:“他与我父乃故交,这些年咱们又承其令做了不少事,不曾有断,最近一次,是搜集兵书送去洛阳,於情於理,他都会出手相助的!世上的道理终归不会变,有因便有果,有付出,就该有回报!”
另一边,亦有几只鸟儿关注著李易的船只,其中一只振翅高飞,一路疾驰,直入王屋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