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想个巧妙的法子,让徐鸿儒心甘情愿地往曲阜钻。
李鸿基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徐鸿儒不是总想着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好配得上他那“中兴福烈帝”的名号吗?
那他就给对方送个“天大的功劳”。
没过半日。
李鸿基便径直踏入了郓城县衙。
此刻的县衙正堂,早已没了半分“皇宫”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与脂粉香,几个衣衫不整的民女蜷缩在角落,而端坐于上首的“中兴福烈帝”徐鸿儒,眼下乌青如墨,眼眶布满血丝,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官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几日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唯有靠着抢来的美酒与女子放纵寻欢,才能勉强压下心底的恐惧。
可越是放纵,那股灭顶的恐慌便越是清晰。
见李鸿基进来,徐鸿儒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复杂的火焰,有猜忌,有怨怼,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依赖。
他死死盯着李鸿基,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黄虎,你到此地来作甚?”
若不是官军将至,他急需有人替自己挡枪,就凭李鸿基这几日愈发倨傲的态度,他早就让人把这颗眼中钉拔了。
李鸿基仿佛没瞧见他眼底的戾气,径直走到堂中,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陛下,末将前来,是想禀明一事,弟兄们的粮草快见底了。再不想办法出去抢些东西,不用官军来打,咱们自己就得先内讧起来。”
“抢?”
徐鸿儒猛地一拍桌子,酒水洒了满案。
“官军都快打到城下了,这时候不想着加固城防、准备防守,反倒要出去抢?万一咱们前脚出城,官军后脚就把郓城占了,咱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声音尖利,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惧。
李鸿基心中冷笑更甚。
原来如此,不是不想抢,是怕了,怕死在城外回不来。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倒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道:“陛下有所不知,正是因为官军来了,咱们才更要主动出击。
一来,抢些粮草物资,能扩充势力,让弟兄们看到盼头;二来,咱们攻出去,能逼着官军分兵救援,减轻郓城这边的压力。
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在山东腹地烧杀抢掠吧?”
这番话条理清晰,竟让慌了神的徐鸿儒一时语塞。
他愣了愣,下意识追问道:“那……那你的意思是,要攻哪里?”
李鸿基眼中陡然闪过一丝锐光,声音里带着蛊惑的力道:“曲阜!”
“曲阜?”
徐鸿儒眉头一皱,显然没料到他会提这个地方。
那可是孔圣人的老家,衍圣公府所在地,多少有些顾忌。
李鸿基却像是没瞧见他的犹豫,继续说道:“曲阜富得流油,衍圣公府里的金银财宝、粮草存粮,足够咱们弟兄吃上半年!
而且那地方没什么重兵把守,一攻就破。
拿下曲阜,既能得实惠,又能让天下人看看咱们的威风,连孔圣人的地盘都敢动,官军还敢小觑咱们吗?”
他知道徐鸿儒最好面子,最喜“惊天动地”的虚名,这番话正戳在对方的痒处。
徐鸿儒果然被说动了,眼中的恐惧渐渐被贪婪与侥幸取代。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喃喃道:“攻曲阜……倒也不是不行……”
李鸿基心中暗自点头。
鱼儿,上钩了。
“既然要攻曲阜,就得派出大军,方能一举拿下。”
李鸿基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堂外萧条的街巷,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恳切。
“依末将看,郓城已经被嚯嚯得差不多了,粮仓见了底,百姓跑了大半,留在此地死守,不过是坐以待毙。反观曲阜,仗着衍圣公府的名头,城池修得又高又深,府里的粮草堆成山,正好能做咱们的新据点。”
他往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替徐鸿儒盘算:“陛下,咱们何不干脆移师曲阜?
到了那里,用衍圣公府的粮草赈济些流民,说不定能收买些人心;凭借坚城据守,足以抵挡官军一阵子。
等河北的闻香教弟兄们一起举事,官军首尾难顾,咱们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番话像一颗火星,点燃了徐鸿儒心中的生存欲望。
他们这些人造反,本就不事生产,全靠劫掠度日。
郓城被折腾了半个多月,能抢的早就抢空了,剩下的百姓要么逃了,要么藏得严严实实,连个能搜刮的目标都难找。
真要守在这里,不用官军打,饿也能饿死大半。
可曲阜不一样。
衍圣公府世代积攒的家底,光是想想就让人眼热。
那座城池的坚固,更是早有耳闻。
若是能占了那里,靠着粮草和城墙拖延时日,等河北的教众呼应,或许……
或许真能有条活路。
徐鸿儒眼中的犹豫瞬间被贪婪取代,他猛地一拍案几:“此计可行!”
但转念一想,又警惕地看向李鸿基。
这黄虎精明得像只狐狸,不能让他占了先机。
于是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算计道:“不过,这先锋之职,得由你担着。你先带本部人马出发,扫清曲阜外围,我随后率大军跟进。”
他打得好算盘:让李鸿基去啃硬骨头,若是损兵折将,正好削弱这心腹大患。
若是顺利拿下,他再率军接管,功劳还是他的。
李鸿基心中冷笑。
这点伎俩,还瞒得过他?
可他面上却毫无异议,甚至拱手领命时带着几分“受宠若惊”:“末将遵命!”
在他看来,手下这些弟兄,除了少数几个铁杆亲信,其余多是些临时裹挟的流民,本就是用来消耗的棋子。
徐鸿儒想借刀杀人?
他正好顺水推舟。
徐鸿儒见他答应得痛快,顿时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看来这黄虎终究还是怕自己的,拿捏起来倒也容易。
他端起酒杯,想象着占领曲阜后的风光,浑然没注意李鸿基转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被注定。
无论是守郓城,还是攻曲阜,终究都是死路一条。
区别不过是,死得快些,还是在虚妄的希望里,多挨几日罢了。
李鸿基走出县衙时,秋风卷着落叶掠过肩头,他抬头望了眼曲阜方向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