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百计攻城,炮火连天!
沈阳城。
已是夜晚了。
可城墙内外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像被夜色点燃的野火,越烧越烈。
“轰轰轰”
接连三声巨响震得大地都在发颤,城墙上的砖缝里簌簌落下灰尘,溅在守城士兵的甲胄上。
那是城外的后金炮兵又在轰击东北角楼,火光刺破夜幕的刹那,能清晰看到炮弹砸在城墙上迸起的碎石,像一群受惊的鸟雀四散飞溅。
这炮火,有的是从城外建奴轰来的,也有沈阳城反击攻城的建奴的。
距离金兵临城下,已然半个月过去。
这半个月里,城外的土地被反复犁过一遍,处处是断戟残垣,连空气里都飘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李永芳带着的那些汉军旗。
这些悍不畏死的奴才们,像一群嗅觉灵敏的猎犬,领着金兵扑向沈阳外围的堡寨。
那些星罗棋布的堡垒本是沈阳的屏障,屯着粮草,驻着精兵,可在汉军旗的指引下,一个个成了待宰的羔羊。
“贺帅,浑河堡被围了!李游击派人求援!”
头几日,这样的急报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会传来。
浑河堡有三百精兵,是辽阳转运粮草到沈阳的必经之地,也是外围最坚固的堡垒之一,居然在几日的时间里面,居然就要被建奴攻破了。
他当即请命出城救援。
浑河堡位置特殊,是故,哪怕是出城有一定的危险,熊廷弼也是答应贺世贤出城。
贺世贤得到熊廷弼的同意之后,当即点起两千骑兵,亲自带队出城袭扰。
明军的马蹄踏出城门,扬起漫天尘土,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建奴的围城队伍。
那些正在攻打堡寨的金兵猝不及防,被砍倒一片,可没等明军趁胜追击,两翼就响起了密集的箭雨。
原来黄台吉早有防备,布置的伏兵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瞬间将明军裹在中间。
“杀出去!”
贺世贤挥舞着斩马刀,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
可这袭扰终究没能救下浑河堡,等他们退回沈阳城时,浑河堡方向的浓烟已经变成了冲天火光,那是堡寨被攻破后,金兵在焚烧堡寨。
接下来的十日,成了外围堡寨的末日。
金兵像蚂蚁啃骨头,一个个拔出那些“钉子”。
他们不惜代价,用大炮轰塌堡墙,用楯车挡住箭雨,甚至驱赶抓来的汉人百姓填壕沟。
贺世贤亲见数百百姓被金兵用刀逼着往堡寨下冲,那些人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他们哭喊着向城上的明军求救,胆敢后退的,都会被金兵的弓箭一个个射倒在壕沟里。
堡寨中的明军,不得不射死这些百姓,避免他们填了壕沟,尸体堆上寨墙。
“畜牲!”
贺世贤一拳砸在城墙上。
他怒不可遏。
可他此刻同样无能为力。
沈阳城里的兵力虽足,但不善野战。
若再分兵救援,只会被黄台吉逐个击破。
到七月初,沈阳外围的十八座堡寨尽数陷落,除了虎皮驿、静远堡因为离沈阳城远,奉集堡因为驻军众多的原因之外,其余堡寨,几乎被建奴攻下。
金兵将拆毁堡寨的土木、砖石,一车车运到沈阳城外十里,在那里筑起连绵的营盘。
那些原本属于明军的木料、石料,此刻成了围困沈阳的枷锁。
“贺帅,您看!”
一个亲兵指着城外,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
只见金兵正在用拆来的堡寨木料建造攻城塔,那些木料上还留着明军的火漆印记,此刻却被架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像一只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贺世贤望着那些攻城塔,又看了看沈阳城光秃秃的四周。
为了坚壁清野,城方圆二三十里内的树木早就被砍光了,连能做箭杆的细枝都没留下。
金兵想要筑营、造攻城器具,本应跑到几十里外去运材料,可现在,他们用明军自己的堡垒,解决了大多数难题。
“狗日的建奴,还真是狡猾!”
在明军愤愤不平的时候,李永芳营地也不平静。
外围堡寨的硝烟尚未散尽,黄台吉的军令已像毒蛇般缠上了李永芳。
军令如山:
黄台吉命令李永芳等汉军旗牛录,用搜罗来的明军百姓当肉盾,消耗城上的守城器具,再让汉军旗趁虚强攻。
李永芳心中虽然有些怨气,但却也只能领命。
没法子。
若是在战场上都发挥不出作用,那他们真在大金混不下去了。
他当即点了精锐,在沈阳城下列阵,准备攻城!
他身后的汉军旗士兵低着头,没人敢看面前一干被绳索捆着的百姓。
那些人里,有抚顺口音的农夫,有辽阳来的商贩,甚至还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此刻都像待宰的羔羊,被金兵用刀逼着往城墙下挪。
“往前走!都给老子往前走!”
建奴甲士的鞭子抽在百姓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哭嚎声、求饶声、孩童的啼哭声混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割得城上明军的心直颤。
“贺帅,射不射箭?”
城楼上的把总声音发颤,手里的箭羽都要聂湿了。
贺世贤望着那些蹒跚的身影,眼前闪过自家妻儿的模样,可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满是血丝:
“射箭!送他们一程!”
贺世贤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但别忘了他们是怎么对待咱们汉人的!”
“这个仇,我们要记下来,这些建奴怎么对待咱们的百姓,咱们日后就怎么对付他们的人!”
“血债,终要血偿!”
“是!”
把总眼眶通红,嘴里念叨着‘血债血偿’,当即下令:
“放箭!!”
“嗖!嗖!嗖!”
箭矢如蝗虫一般射向人群。
哭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疯狂的尖叫。
“救命啊!”
“我不想死!”
可金兵根本不管这些,依旧用刀逼着后面的人往前冲。
百姓像潮水般涌向城墙,他们没有武器,只能抱着头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