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务实兴邦,火器革新
乾清宫。
东暖阁内。
午膳刚摆上桌。
朱由校刚拿起玉筷,还没尝上一口,殿外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司礼监的小太监抱着个沉甸甸的奏疏匣子,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放在案旁的矮几上。
“陛下,这是各衙门刚递进来的急件。”
朱由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原本堆在御座左侧、刚用朱笔批阅完的奏疏被带了下去。
而那新换上来的匣子一打开,厚厚一迭奏章便露了出来,纸页边缘都泛着卷边,显然是积压了不少。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方才早朝处理了一堆军政要务,本想趁午膳歇口气,眼下看来,用完膳怕是又得拿起朱笔,继续与这些奏疏较劲了。
当个勤政的皇帝,果真没那么容易。
寻常百姓还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这九五之尊,却得从鸡叫忙到深夜,连口安稳饭都难得囫囵吃下。
“先搁着吧。”
朱由校收回目光,夹起一块水晶肘子。
“等朕用完膳再说。”
话虽如此,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扫过那迭奏疏的封皮,瞧见“辽东军饷”“黄河汛情”等字样时,眉头还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万里江山的重担压在肩头,便是想偷片刻懒,都由不得自己。
“奴婢告退!”
小太监应声退下,暖阁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响。
朱由校咀嚼着食物,心里却已开始盘算午后批阅奏疏的次序。
军饷的事最急,得先看;汛情关乎民生,也不能拖……
匆匆用罢午膳,朱由校便将碗筷一推,重新坐回那铺着明黄软垫的御座上。
案头刚换过的奏疏堆得老高,他拿起朱笔,蘸了蘸朱砂,目光落在最上面一本关于漕运的奏折上,刚批了个“览”字,殿外便传来王体乾轻细的脚步声。
“陛下,今日的密折到了。”
王体乾躬身而入,怀里抱着个紫檀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封奏折,每一封都用特制的锦袋封着,封口处盖着内廷的密印。
朱由校闻言,当即放下笔毫。
他抬了抬下巴,王体乾便将木匣捧到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这些密折,是他安插在各地的“眼睛”,比朝堂上的明奏要真实得多。
能有资格给皇帝递密折的,要么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要么是内廷亲信。
辽东的孙承宗、熊廷弼、戚金、童仲揆等人,山东的左光斗、山西陕西的徐光启、袁崇焕、孙传庭,连南京守备太监都有一份递折的权限,个个都是他能信得过的人。
朱由校随手拿起一封,见封口印着“江南织造府”的戳记,便知是内廷派去的矿税太监所呈。
江南富庶之地,历来是税赋重地,也是党争最烈的地方,那些文官们总骂矿税太监苛酷,却不知这些人暗地里给内库输送了多少银子,又替他盯着多少文官的小动作。
至于矿税太监为什么还存在。
自然是有原因的。
朱由校虽在登基诏书上写了要裁撤矿税太监,但这“裁撤”二字,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毕竟,这些遍布各地的税监,是内库重要的进项来源。
更是皇帝的眼线。
所以他心里早有盘算:那些盘剥过甚、激起民怨的,或是常年收益微薄的,自然要借着“新政”的由头裁掉,既顺了文官们的意,又能赚个“体恤民情”的名声。
而那些在富庶之地、能稳定收税的,便暂且留着。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些在外的矿税太监,经锦衣卫与东厂细细查过,确认没有私通外臣、中饱私囊的大问题后,朱由校便给了他们一项新的权限——递密折。
如此一来,既能让他们继续盯着地方税赋,又能充当耳目,一举两得。
这一封来自浙江的密折,正是税监牛朝所写。
这厮在密折里先是絮絮叨叨说浙江的杨梅熟了,个大味甜,他特意挑了最上等的,装了满满一车,差人快马送京,估计这几日就能到。
末了才轻描淡写地提了句“浙江各税如常,地方安宁,无甚大事”。
朱由校看着这封几乎等同于“报平安”的密折,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这些太监们,别的本事未必有,但揣摩上意、表忠心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他拿起朱笔,在密折末尾批了四个字:“朕知道了。”
既没斥责他小题大做,也没夸赞他懂事。
对于这种无关痛痒的表忠心,不必太放在心上,却也不能全然不理。
毕竟,这些分布在各省的“眼线”,还得靠这点微妙的恩宠维系着。
江南的密折处理完毕,朱由校伸手从紫檀木匣中取出山西、陕西方向的奏疏。
这几封密折分量明显不同。
徐光启的密折写得最是详尽,字里行间透着学者的严谨:他不仅列出了太原、大同两地试种番薯的亩数,还附了手绘的田垄图,标注着“耐旱高产,可抵半年粮”,甚至提到已让农户将薯藤分发给邻县,预计秋收前能扩种至五十万亩。
徐光启果然没让他失望,这抗旱作物若能在北方推广开,便是大功一件。
他提笔批道:“甚好,着户部再拨粮种三千石,助其扩种。”
紧接着拆开的是袁崇焕的密折。
这位文臣的字迹刚劲如刀,开篇便直言不讳:“陕西延安府大旱逾年,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者十有三四,更有邪教‘闻香教’借机蛊惑,聚流民数万于秦岭深处,恐成燎原之势。”
末尾还附了份名册,列着几个活跃的教首姓名。
朱由校的眉头瞬间拧紧。
人相食、邪教横行。
这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沉。
陕西是边防要地,若真闹出民变,北面的鞑子建奴再趁机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密折上重重圈出“闻香教”三字,朱笔疾书:“着陕西总兵即刻围剿,务必斩草除根!另,命兵部调大同军粮五千石驰援延安,凡参与邪教者,格杀勿论!”
最后看的是孙传庭的奏疏。
他既没喊苦也没邀功,只列了赈灾的实数:“已设粥棚四十二处,日耗粮百石,然流民日增,府库渐空,需朝廷速拨粮款。”
还附了份清单,细数哪些县镇灾情最重,哪些官吏在暗中克扣赈灾粮。
朱由校逐行看着,孙传庭刚直,断不会虚报灾情。
当即在折尾批道:“准拨内库银五万两、漕粮三万石,由锦衣卫千户监押入陕,直接交付粥棚。所列贪墨官吏,着巡按御史严查,查实者就地正法。”
处理完这几封密折,案头已堆起四五个朱批过的本子。
他唤来魏朝,将徐光启所需粮种、孙传庭的赈灾款两项摘出,沉声道:“这两件事,交户部与内库合力办。粮种要快,银粮要清,若有推诿拖沓者,直接拿东厂的帖子锁人。”
魏朝躬身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最后,便轮到辽东方面的了。
这一月,辽东方向的密折格外多。
熊廷弼、孙承宗、戚金、童仲揆……
这些镇守辽东的文武重臣,皆有密折呈上。
朱由校拿起一本本拆阅,目光随着字迹在纸页间流转,仿佛透过这些文字,看到了千里之外的烽火狼烟。
其中,熊廷弼的密折最是厚重。
这位以铁腕治边闻名的辽东经略,在折中详述了一事:建奴在沈阳水攻失利后,并未退回老巢,反倒调转枪头,以雷霆之势突袭察哈尔部。
林丹汗抵挡不住,已接连三次遣使求援,言辞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