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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恩威並济,上下咸服

这清丈之事,即便阻力重重,也必须推进下去。

只不过,方法该变一变了。

他想起密报中朱承宗那些酷烈手段:抄家灭族、严刑逼供...这般行事,固然雷厉风行,却如同在乾柴堆上点火,迟早要酿成大祸。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朱由校低声呢喃,目光渐冷。

清丈土地为的是充实国库,为了税收,为的是让大明子民有粮可食。

既然如此...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对自己人,譬如那些忠心耿耿的帝党臣子、如今在京营、新营效力的军户,清丈大可网开一面。

暂缓清丈,或者说清丈部分,或者清丈了,但给减税这颗。

而对那些阳奉阴违的豪强、结党营私的官吏,自然要犁庭扫穴,寸土不留。

做事...要懂得变通。

若是连自己的根基都动摇,就算贵为天子,恐怕某日暴毙深宫也不足为奇。

他缓步走向御案,指尖抚过案上那方沉甸甸的玉璽,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政治之道,说到底不过是权力的分配与制衡。

要让这些臣子们尽心办事,就必须给予相应的甜头。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即便是最忠心的猎犬,若连骨头都啃不到,迟早也会反咬主人一口。

笔锋在宣纸上轻轻划过,朱由校的思绪愈发清晰。

想要一而就,仅凭一次清丈就根除大明积弊,无异於痴人说梦。

这就像治病,需得循序渐进。

每隔三五年便来一次清丈,既不会激起太大反弹,又能持续不断地清除积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朱由校的笔锋突然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殷红。

每次清丈后,总要有一批人倒下,这样才能腾出位置给新人。

唯有如此,大明的官僚体系才能保持活力,帝国的血脉才能畅通无阻。

他重新蘸墨,开始书写密旨。

字跡铁画银鉤,力透纸背:

“洪、朱二卿清丈有功,著即嘉奖。然行事需知进退。对配合清丈者,当网开一面;对抗拒新政者,务须彻底清丈..:“

写到此处,朱由校忽然停笔,目光投向殿外渐亮的天色。

他想起骆思恭密报中提到的那些弹劾奏章,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些奏章背后,藏著多少人的既得利益?

又牵扯著多少张错综复杂的关係网?

“拉一批,打一批..”

他轻声念道,这是帝王心术中最朴素的真理。

思及此,朱由校笔锋再次落下:“凡主动配合清丈者,其隱匿田亩部分可酌情减免赋税;凡抗拒新政者,除追缴歷年赋税外,另加罚三成...”

最后一笔落下时,晨钟恰好敲响。

朱由校吹乾墨跡,將密旨捲起,用火漆封好。

这封密旨,既是对功臣的嘉奖,也是对酷吏的警告,更是给那些观望者的最后通。

“来人。”

他唤来心腹太监魏朝。

“即刻將此密旨送往洪承畴、朱承宗处。”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朱由校目光扫过案几上早已凉透的早膳。

清粥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米油,时令鲜果也失了水灵。

他隨手拈起几块酥饼图图咽下,酥皮碎屑沾在龙纹袖口也浑不在意。

比起这些琐碎,方才密报中提及的山西流民、辽东军需、顺天清丈三件大事,更值得他费神思量。

“移驾文华殿。”

隨著皇帝一声令下,仪仗立即肃列。

帝琴穿过宫道,很快便到了文华殿。

今日,照常御经筵。

文华殿內,阁臣们早已捧著《资治通鑑恭候多时。

皇帝到位了,经筵便也隨之开始。

经箍讲学中,朱由校时而凝神细听,时而尖锐詰问,將“唐太宗纳諫”的典故与当下清丈田亩的政令巧妙勾连,听得几位翰林学士冷汗淡沙。

到了现在,还是有些官员,试著说服皇帝。

给朱由校讲授治国之道,爱民之道,御下之道。

只可惜,这些讲道的人,算是遇到对手了,常常被朱由校另闢蹊径辩驳。

朱由校深谱辩论的真理:那就是不能按著对面的节奏来。

加之他经歷过后世知识大爆炸的时代,后世,一日接收的信息、知识,怕是这个时代十日,甚至百日接收的时代还要多。

论起视野,朱由校比这些臣子要广得多,加之有皇帝这个身份,自然在论道之时,也不虚他们多少。

一个时辰之后,经筵结束,待讲官退下,朱由校当即转入问政环节。

他端坐蟠龙宝座,手执硃笔在六部奏章上勾画如飞:

准了户部请拨的陕西賑灾银两,驳回了工部重修三大殿的奏请,更將兵部关於辽东军械补充的条陈反覆推敲至字斟句酌。

当最后一份急递处理完毕时,殿外日的投影已悄然转向正午刻度。

“眾爱卿辛苦了。”

每日施恩开始。

“赐羹汤。”

朱由校看著宫人们捧著青瓷汤盏鱼贯而入,他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碗御赐的菜银鱼羹,既是慰劳臣工半日辛劳,更是提醒他们:君恩如汤,可温可沸。

御经筵加问政结束,朱由校也不想在文华殿久侯了。

日头正盛,朱由校回到乾清宫。

东暖阁內。

鎏金香炉中沉水香尚未燃尽,裊裊青烟在殿內盘旋。

“召方从哲、孙如游、孙慎行,与朕共用午膳。”

“奴婢遵命。”

侍立多时的司礼监太监魏朝立即会意,躬身退出去传召大臣。

不多时,方从哲、孙如游、孙慎行三人踏著碎步进殿。

三人皆著緋色官袍,腰间玉带在暮光中泛著温润的光泽。

见礼后,朱由校引他们至东暖阁用膳。

八仙桌上早已摆满珍:金陵盐水鸭、西湖醋鱼、燕窝羹等时令佳肴散发著诱人香气,一壶新酿的绍兴黄酒在冰鉴中沁出晶莹水珠。

“诸位爱卿请坐。”

朱由校率先落座,执起象牙镶金的筷子。

三位大臣却只敢挨著半边凳子,腰背挺得笔直。

直到皇帝夹了一片蜜汁肉脯细细咀嚼后,方从哲才谨慎地夹了一筷清炒时蔬,孙如游留了半勺豆腐羹,孙慎行则只敢就著御膳房特製的酱菜扒了两口米饭。

朱由校將眾人拘谨之態尽收眼底,忽然轻笑一声:“今日不过是寻常赐膳,诸位何必如此战战兢兢?就当是在自家用饭便是。”

说著亲自执壶,为三人各斟了半杯黄酒,

方从哲三人见此情形,连忙伏地即首,口中连称:“臣等不敢”。

谁人不知,这乾清宫的御膳,从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且不说这雕龙绘凤的膳桌旁,曾有多少重臣因一句失言而银鐺入狱;单是御前那双镶金象牙箸,就不知夹断过多少人的仕途性命。

所谓“赐膳”,不过是天威难测的又一场试探罢了。

况且·

谁敢真把乾清宫当自己家?

乾清宫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子燕居之所,是批红勾朱的机要重地。

若真有人憨傻到应一句“臣谨遵圣諭,今日便斗胆当自家了”

怕不是嫌九族脑袋在脖子上掛得太安稳,急著让子手的鬼头刀沾点新鲜血?

轻则臂越狂,重则谋逆大罪!

他们都是老油条了,可不敢狂悖。

见三人小心谨慎的模样,朱由校笑了笑,便由他们去了。

尊卑有序。

有时候你逾矩的恩宠,反而会让他们心惊胆战。

况且,今日召见他们,本也不是恩宠。

而是问话!

庚申科会试,朱由校极为重视。

这是招募心腹之臣的好机会。

然而,还有人,居然想跟他这个皇帝抢人才?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各样菜餚浅尝輒止。

待用至半饱,朱由校搁下碗筷。

鐺鎏金筷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惊得方从哲立即放下手中银匙,其余二人也慌忙正襟危坐。

殿內雾时静得能听见更漏滴答。

皇帝终於进入正题了。

“今日召见诸位。”

朱由校指尖轻即桌面,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一是要问庚申科殿试筹备如何了?”

他忽然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

“二来,朕近日听闻,某些勛贵大臣府上已经备好了彩缎红,就等著放榜那日榜下捉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