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凤仪天下,朝纲整肃
朱纯臣谋逆一案,犹如一块巨石骤然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震盪朝野。
朝堂之上,往日趾高气扬的勛贵们此刻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引来锦衣卫的注意。
六部衙门里,那些曾与成国公府有过书信往来的官员,更是如坐针毡,趁著夜色偷偷焚毁往来文书,唯恐留下半点把柄。
京城的街道上,锦衣卫的緹骑如幽灵般穿梭不息,马蹄声踏碎寂静的夜,绣春刀的寒光映照著每一张惶恐的脸。
詔狱的铁门开合之声昼夜不息,悽厉的惨豪与绝望的求饶声隱约传出,令人毛骨悚然,
这场突如其来的清洗,如同一场风暴,席捲了整个朝堂,无人能置身事外。
乾清宫。
东暖阁中。
烛火摇曳,映照著朱由校沉静的面容。
他斜倚在龙纹御榻上,手中捏著一份锦衣卫的密奏,目光缓缓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
渐渐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成国公朱纯臣伏诛,定国公徐希皋畏罪自尽,怀寧侯、武安侯皆已下狱———”
他低声念著,指尖轻轻敲击著奏报,似在思索,又似在享受这场胜利的余韵。
顿了顿,他又看向另一份名单,笑意更深:“六部官员、都察院御史、六科廊的言官,甚至地方豪强———.呵,牵连甚广啊。“
他抬眸,目光扫向殿內恭敬站立的三人:东厂提督魏忠贤、西厂提督王体乾,以及刚刚大义灭亲”的成国公世子朱承宗。
“魏大鐺,王大鐺,还有朱卿,此事,你们办得不错。”
三人闻言,立刻躬身行礼,姿態谦卑至极,
“臣等不敢居功!”
魏忠贤尖细的嗓音率先响起,他微微抬头,諂媚一笑。
“朱纯臣谋逆,实属胆大妄为,其阴谋之所以破灭,全赖陛下圣明烛照,洞察秋毫!”
王体乾亦紧隨其后,低眉顺眼道:“陛下天威浩荡,逆贼无所遁形,臣等不过是奉命行事,岂敢言功?”
朱承宗则深深伏跪於地,额头几乎贴到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微颤:“为陛下效死,乃臣之本分!臣不敢言功!”
朱由校静静看著他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片刻后,他轻轻一笑,语气温和却暗含深意:“你们的功劳,朕不会忘记的。”
话音落下,殿內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烛火微微跳动,映照出三人各异的神色:
魏忠贤眼中精光闪烁,王体乾低眉顺目,而朱承宗则死死紧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却不敢泄露半分情绪。
“该有的赏赐,朕不会抹了去。”
此话一出,自然是引得三人一阵感恩戴德奖赏完三人之后。
朱由校看向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朝,问道:
“魏大伴,清丈北直隶土地与整顿京营之事,朝中朝外,可还有人反对?”
魏朝闻言,立刻趋步上前,躬身稟道:“启稟皇爷,如今朝野上下,无人敢对新政置喙半句!”
他嘴角著一丝冷笑,说道:“那些兵部的老爷们,往日对京营改制推三阻四,如今恨不得將改制文书誉抄百遍,连夜呈递;北直隶的地方豪强,先前隱匿田亩、阻挠清丈,现在却爭相献上田册,唯恐落后半分。”
朱由校对这些文官、地方豪强的举动丝毫不奇怪。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还有不长眼的敢说个不字,锦衣卫的驾帖朝发夕至,一顶逆党同谋的帽子扣下,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他们岂敢放肆?
魏朝说完,很是自然的拍个马屁:“全赖皇爷圣明烛照,如今新政推行,再无阻碍!”
朱由校微微頜首,面色很是淡定。
朱纯臣谋逆案的余波仍在震盪,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那些曾经对新政阳奉阴违的官员,此刻都若寒蝉;地方豪强眼见勛贵集团土崩瓦解,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这正是推行新政的最佳时机。
他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跪伏在地的朱承宗。
这位大义灭亲的成国公世子,此刻虽保住了性命,却如同惊弓之鸟。
“朱卿。”
皇帝的声音忽然温和了几分。
“你虽立下大功,但要想顺利承袭国公之位,还需再建新功。”
他指尖轻点案上的北直隶地图,轻声说道:“清丈田亩之事,你即日启程,协助洪承畴。”
朱承宗浑身一颤。
清丈田亩?
这是要他去捅马蜂窝!
那些盘踞地方的豪强,哪个不是与朝中官员盘根错节?
此事办成,他必將成为眾矢之的。
但当他抬头对上皇帝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弒父之罪尚可遮掩,但若违抗圣命,恐怕这世上,都无他立锥之地了。
“臣,遵旨!”
他重重叩首,声音嘶哑。
横竖已经得罪了满朝文武,再多得罪些地方豪强又如何?
既然踏上了这条船,就只能跟著皇帝走到黑。
安排完朱承宗,朱由校在看向魏忠贤。
“魏大伴,依你之见,这些谋逆之人,当如何处置?
魏忠贤闻言,立刻趋前一步,躬身稟道:“回皇爷的话,谋逆乃十恶不赦之首罪。
他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按《大明律,主犯当夷三族,从犯亦需抄家斩首流放,以做效尤。”
“既如此...“”
皇帝的声音忽然一沉。
“著三法司即刻会审,务求速决。案情审定后,將逆犯名录、罪状尽数刊载於《皇明日报,
昭告天下。”
魏忠贤眼中精光一闪,立即接道:“皇爷圣明!老奴这就去督办《逆臣录的编篆,定叫这些乱臣贼子的罪行大白於天下!”
你们这些文官不是爱惜羽毛吗?
不是想要名声吗?
敢跟朕作对,敢与国事相违,便准备著在史书上青史留名』罢!
王体乾也连忙附和:“陛下此举大善!让天下人都看看,谋逆造反是何等下场!”
“此事要快。三日之內,朕要看到结果。”
“奴婢遵旨!”
翌日。
紫禁城的晨雾尚未散尽,慈寧宫的金顶已在朝阳下泛著庄严的微光。
成国公谋逆案的腥风血雨犹在宫墙外迴荡,而此刻的慈寧宫正殿却是一片肃穆祥和。
大明新后的遂选,正在这血雨腥风后的第一个晴日里悄然展开。
朱漆宫门缓缓开启,三名歷经层层筛选的秀女踏著汉白玉阶款款而来。
她们身后,是数千落选者遥不可及的皇后之路;面前,则是决定大明国母命运的最后一程。
居中的张嫣一袭藕荷色儒裙,云鬢间的点翠步摇隨著步伐轻颤。她眉眼如画却自带威仪,仿佛天生就该母仪天下。
左侧的段秀容著杏色衫裙,梨涡浅笑间尽显江南女子的灵秀,腰间禁步清脆作响,为肃穆的宫殿添了几分生气。
右侧的王宛白则是一身月白罗衣,身量较二女高出半头,正是山东人的高挑,略显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带著几许淡淡的拒人於外的气质。
“三位小主且在此候著。”
女官轻声提醒,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在三人身上流连。
这般品貌气度,难怪能从五千秀女中脱颖而出。
三人闻言,齐齐向女官福身行礼,裙轻曳间,珠釵微晃,却不闻半点环佩相击之声,显是宫中礼仪已刻入骨髓。
待女官的脚步声渐远,慈寧宫外这方小小的侯值房內,便只剩下一片凝滯的寂静。
薰香青烟升起,却驱不散三人眉间隱现的志芯。
段秀容指尖无意识地绞著杏色衫裙的丝絛,偷眼望向身侧的张嫣。
但见那藕荷色身影脊背挺直如修竹,云鬢间点翠步摇纹丝不动,宛若画中走出的仕女。
她不由抿了抿唇,梨涡里盛著的笑意早化作苦涩。
这位张姐姐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听闻连教习嬤都赞其天生凤仪”,相较之下,自己这江南小户出身的秀女,哪里比得上她?
张嫣眼帘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她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潮暗涌。
今日陛下会亲临选后大典。
这个念头在她心头反覆盘旋,如同檐角悬铃被风拨弄,盪起一阵细碎的颤音。
宫中们私下议论时,总说天子虽年少,却已显雷霆手段。
朱纯臣谋逆案的血腥收场、北直隶清丈的雷厉风行·
桩桩件件,都透著这位帝王不容件逆的意志。
可那些年长宫女提起陛下时,偏又带著隱秘的敬慕:
“陛下有慈悲心怀,是真心在意我们这些下人的。”
“皇爷更是古今第一勤政的皇帝,批阅奏章常至三更,连尚膳监送的莲子都搁凉了。”
“若真如她们所言,当今圣上,该是何等人物?”
张嫣在心底轻嘆。
能得宫人真心称颂的君主,想必是人中龙凤。
就像父亲书房里那幅《明君抚琴图中,垂眸拨弦的周文王我真的配得上陛下吗?
“选后开始!”
女官尖细的唱报声骤然划破寂静,也扰乱了三位秀女的繁杂思绪。
“南直隶应天府鹰扬卫人,秀女段氏!”
第一个前去终选的,是段秀容。
张嫣修然睁眼,正对上段秀容惶然回望的视线,
那江南姑娘樱唇微启,葱管似的指尖揪紧了杏色裙,缎面上立刻浮起几道凌乱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