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边空气骤然紧绷。
“天庭巡查司?”袁守诚老脸瞬间涨红,臊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这不知被陈光蕊拿来唬过多少人的破衙门名号,每每提起都让他这知情者脸发烫。
黄风怪浓眉微挑,目光古怪地转向陈光蕊。当年陈光蕊也是用这名头找他的,当时他还真信了,现在想想,怕也是张嘴就来的鬼话。一股被愚弄的郁气闷在胸口,让他重重哼了一声。
“天庭巡查司?”水面,万圣老龙王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狐疑地扫过陈光蕊这“老弱病残”的队伍。一个瘦弱书生、一个小光头娃娃、一个穿肚兜的童子、老道士、外加一个刚被打得灰头土脸的西海三太子,还有一个不修边幅的黄毛妖怪。
你告诉我这是天庭的巡查司?反正老龙王自己是没信。
他嘴角下撇,扯出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龙王的威势,
“妖言惑众,哪来的山野妖孽,也敢冒充天庭仙官,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跑!”
他枯爪一挥,身后水面“哗啦”破开,七八个奇形怪状、手持锈迹斑斑鱼叉钢叉的虾兵蟹将张牙舞爪地扑岸来,腥风扑面。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坐实陈光蕊天庭官员的事实,这样他就站于了不败之地。
“哼!”
黄风怪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响。他魁梧的身躯甚至没挪动半步,只随意地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对着扑来的水族轻轻一扇。
呼!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道凭空而生,不似狂风呼啸,却带着沛然莫御的霸道。那几个气势汹汹的虾兵蟹将仿佛撞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像被巨掌拍飞的苍蝇,“噗通噗通”全数倒栽回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
这是什么实力?大家都懵了,反正在碧波潭这里,是见不到这样的手段的。
岸边瞬间清静了。
“哎我,哎我!这么狠啊!”被定住动弹不得的奔波儿灞眼珠子瞪得溜圆,小声对旁边的灞波儿奔嘀咕,
“瞅见没?这老黄毛……不是,这位黄风大王,一巴掌就把那帮虾米扇飞咧!忒狠了,那姓陈的让咱去西海,咱还是麻溜去吧,留这儿等着被炖酸菜啊?”
灞波儿奔吓得浑身肥肉直哆嗦,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嗯呐嗯呐!哥,听你的,去西海,去大海,总比成酸菜鱼强……”
万圣老龙王看着自己手下像下饺子一样被扇飞,脸色铁青,气得龙须都在发抖。他手指哆嗦着指向岸众人,色厉内荏地咆哮,
“反了,反了天了!尔等妖孽,胆敢毁我水府,伤我兵将,老夫乃天庭敕封、正儿八经的一方水神,今日之辱,老夫必禀东海龙宫,奏明天庭!定叫尔等形神俱灭,打入九幽,永世不得翻身!”吼声在潭水空回荡,却透着一股外强中干的虚弱。
陈光蕊脸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他眼神平静得可怕,目光转向一旁狼狈不堪、正被袁守诚死命拽着的敖烈。
“龙王爷,你老眼昏花可以理解。但你看看这位,”
陈光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压过龙王的咆哮,
“西海龙三太子,货真价实。如果我是妖邪,龙宫的太子该不会帮我吧,不仅是龙三太子,我跟你说,就说西海的万水族也会助我。”
他顿了顿,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岸边那两个被定住的鱼精,眼神意味深长。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汗毛倒竖,感觉那句“西海万水族助我”像烙铁一样烫进了他们脑子里。
“至于你”陈光蕊嘴角牵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你碧波潭藏污纳垢,勾结妖魔,戕害龙族太子,自身难保,还敢在此狂吠?谁给你的胆子?”
万圣老龙王被这话噎得气息一窒,老脸憋得通红,梗着脖子强撑。
“休要颠倒黑白,他敖烈是戴罪之身,天庭可没免了他的罪,你带着个罪龙招摇撞骗,更是罪加一等。谁知道你是不是哪里冒出来的妖怪头子,想占了老夫这碧波潭,对!你定是妖怪,是觊觎我龙宫宝物的山精野怪。”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反正只要说陈光蕊是假的,自己占理,那么对方就是加害自己,那也要掂量掂量。
“妖怪,山精野怪?”红孩儿在旁边听得小嘴一撇,叉着腰,刚想放几句狠话。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陈光蕊,你果然在这!”
一声清越嘹亮、带着金石之音的断喝,如同惊雷般,猛地从九天之炸响。
这声音蕴含着无威严,瞬间盖过了潭边所有的嘈杂。众人心头剧震,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一层淡淡的金霞笼罩。霞光之中,影影绰绰显出威严的阵列。先是两列身着亮银甲胄、手持长戟的天兵身影,如同雕塑般在云层边缘浮现,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紧接着,更多、更密集的身影在金霞中显现,战旗猎猎,兵戈的寒光刺破云霞。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倾泻而下,压在碧波潭空,连翻涌的潭水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最后,在那金霞最盛之处,一点炽烈的火光骤亮!
风雷之音呼啸而至,一个脚踏燃烧风火轮、身缠混天绫、手持火尖枪的矮小身影,周身环绕着三昧真火的烈焰,如同陨星坠地,又似骄阳降临,轰然悬停在半空。火光照耀下,那张粉雕玉琢却英气逼人的小脸,星目含威,俯视着下方呆若木鸡的碧波潭老龙王。
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这可是天庭正儿八经的神仙,三界都有名的。
万圣老龙王所有的咆哮、所有的猜疑、所有的色厉内荏,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他仰着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绝望的抽气声。龙鳞下的皮肤,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一片死灰。
完了。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