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第九张画卷
男孩轻盈地翻到了窗台上坐著,两腿放在外面晃悠著。路明非疑惑地在他身边坐下,借著落日的光,他仔细打量这个男孩。
路明非不曾见过任何一个大男孩像他那么漂亮,圆润的脸,带看一种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稚气,一举一动都是轻轻的,高雅得好像生来就不曾踩过灰尘。
他靠在爬满绿藤的窗框上远眺,黄金瞳在落日中晕出一抹淡红色,丝毫不像楚子航的黄金瞳那般冷厉。
这份安静让人不忍心打破,落日下的卡塞尔学院仿佛一张油画。
“嘿,我叫路明非。”
路明非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打个招呼。
“我叫路鸣泽。”
男孩眼望远方,轻声说。
路明非想他是在开玩笑,路鸣泽他最熟了,跟他睡一个屋的表弟,跟他高中同校,小时候长得还是很可爱的,可如今身高160,体重也是160,且正逢青春期长了满脸的痤疮,在学校里找不到女朋友,於是写一大堆人生很绝望的悲情句子上网勾搭女孩。眼前这个男孩跟路鸣泽相差十方八千里,一丝一毫的相似都找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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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你上来啦?”
男孩转头看著路明非。
路明非惊得差点跳起来。“夕阳的刻痕”是他在qq上扮女生的名字,他用这个id调戏路鸣泽,路鸣泽每次看他上线都会说这句话:
“夕阳?你上来啦?”
简简单单的问候,路鸣泽每次在屏幕上打出来的时候都会让路明非觉得一种很急色的期待,而这个男孩说同样一句话,却是完全另一种感觉,就像是他知道你一定会来,在那里,在那一刻。
“你到底是谁?”
路明非的声音有点颤。
“不重要。这就是你的灵视”,每个人的灵视”都不同,但都会看到自己心底深处最在意的事,你在灵视”里看见了我。”自称路鸣泽的男孩说,“你最在意的人是我,非常荣幸。”
“別搞笑了,灵视里出现的不都是—杂乱的线条么?你看看你———哪里杂乱了?头髮都一丝不苟!”
“这一次是你召唤我的,为什么会看见我,要问你自己。別人都很难过,你不难过么?”
路鸣泽扭头,警了一眼教室里的或悲或喜的人们。他们俩坐在窗台上,就像是一场超现实主义舞台剧的观眾。
“没感觉,要是真的灵视”会导致难过,我看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路明非说。
“他们是真的很难过,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东西,你心底最深的地方是哪里?”
路鸣泽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明非的胸口戳了戳。
“比心还深那就到胃里了。”
路明非忍不住说烂话。
“人类是很愚蠢的东西,你也是,你和他们的区別只是,你是故意要让自己愚蠢的。”
路鸣泽淡淡地说:
“你不难过,是因为我代替你难过了。真残忍,不是么?”
他对著路明非微微地笑了起来,笑容在阳光里很灿烂。
“我们是在很有感情地討论两个男性之间的爱么?我代替你难过了—你的台词非常小言你不觉得么?”
路明非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教室外面,墨轩和月夜见正通过窗户看著考场之中的学生经歷考试,除了群魔乱舞的学生之外,就是比较安静的路明非,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但是,两人都能够通过特殊的视角,看到此时的路鸣泽出现在了考场之中,正在路明非的梦境之中交流。
路鸣泽不再理会他,默默地看著夕阳发呆,太阳正在坠落,最后的光明里,两行眼泪无声地划过男孩的面颊。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猛地捏住了。这一刻他能够感觉到那个孩子身上的绝大的悲伤,如同喷涌而出的、冰冷的水流,铺天盖地地涌来,就要覆盖他了。不是什么笑言,更不是偽装造作,男孩的悲伤强烈、凶狠而霸道,让人敬畏。
“现在我討厌你坐在我身边了。”
路鸣泽说,忽然抬腿在路明非身上一端。
路明非失去平衡,坠下了窗台。
他赫然发现自己並不是坐在图书馆二楼的窗口上,而是一座方尖塔的天台,下面也不是卡塞尔学院绿草如茵的地面,而是犬牙般的石群,撞上去的唯一结果就是四分五裂。
他全力挥舞著双手要去抓住什么,可完全落空,他能触到的只有空气。
他的上方,路鸣泽默默地站起来,站在如矛枪般指天的方尖塔顶上,背后是一轮巨大的夕阳,冲他挥手告別,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瞬间仿佛有雷电穿过路明非的大脑,一个画面挣狞地闪动——淒风苦雨的夜晚,冰冷的石砌坛上,头顶的树叶上雨滴坠落,他和那个男孩,或者是和他的表弟路鸣泽,坐在黑暗里,紧紧地拥抱。
“天吶!我不会喜欢男人的啊——”
路明非墮入了黑暗。
他从椅子上暴跳起来,浑身冷汗,仿佛撞破一层黑暗的膜回到了现实里。他的面前站著诺诺,正用力拍他的脑袋,拍得他一阵阵发晕。空荡荡的考场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佩服!3e考试都能睡得那么死。”
诺诺说:
“你属猪的么?”
“属羊——考试结束了?””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
“都快到午饭时间了,3e考试额定时间只有三个小时。”
路明非吃了一惊,讲台上,魁梧的维修工们拆下那块布满凌乱线条的白板,把它整个扛走了。
诺诺扭头看了一眼:
“哦,她答在白板上了,没办法,只好把白板拆了作为答卷交上去。3e考试里人的情绪不会很稳定,这种意外在所难免。
但你超镇静的,我们都对你的表现很好奇,从监视结果看,你冷静地答完之后枕著头呼呼大睡。曼施坦因教授都很讚嘆。』
“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
“丝毫没有,我说了的,超镇静。”
路明非按住额头,那个奇怪的梦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他看见奇兰流泪开始?从他答完考卷开始?或者直到现在他仍旧在做梦?
这种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感觉真討厌,他伸手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扭了一下,不小心用力过大,眼泪都涌出来了。
“肿了..”
诺诺指指他的手腕说。
“哎哟—·我知道——”
路明非苦著脸。
“交卷咯,就剩你了。”
“哦哦。”
路明非说著,把那几张扣在桌上的“画稿”翻过来递过去。
“嗯,我数数。”
诺诺清点了一下,拿订书机“咔”地一下:
“一共九张答卷,我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