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日的晨光穿透薄雾，懒洋洋地洒在东京市电视台的玻璃幕墙上。
顶层 VIP休息室里，田中三上神穿着昨晚没换下的西装，领口泛着褶皱，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他双手背在身后，死死盯着落地窗下的街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下摆——那是他过去十几年出席重要场合时，习惯性的动作，如今却只剩下紧绷的僵硬。
街道上，穿着各色衣服的选民正朝着投票站走去。
有人手里攥着岛津义弘的竞选传单，边走路边和身边人低声讨论着“保障房申请条件”；有人推着婴儿车，车里的孩子手里举着小小的“支持岛津”纸牌；甚至连街角卖早餐的摊贩，收音机里都在播放着“岛津义弘民生政策解读”。
偶尔有几辆贴着田中三上神海报的宣传车驶过，扩音器里重复着“房地产增值保障”，却没几个人抬头，只有风吹得海报边角微微颤动，像极了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信心。
“怎么还没动静？”
田中三上神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他昨晚几乎没合眼，满脑子都是佐藤德川承诺的“混乱计划”——投票站外的争执、选民的恐慌、记者的追问，这些画面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循环，支撑着他熬过漫漫长夜。
可现在，街道上秩序井然，连一丝混乱的影子都没有，甚至他提前安排在投票站附近的几个宣传员，都缩着脖子站在角落，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主动上前拉票。
高桥一夫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窗边的人。
他看着田中三上神僵直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发怵，硬着头皮把咖啡放在茶几上：“田中先生，您喝点咖啡暖暖身子吧。今早各区投票站的情况……都很平稳，没出现任何异常。”
田中三上神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平稳？怎么会平稳？佐藤德川呢？他安排的人呢？不是说要在新宿、涩谷的投票站制造动静吗？现在人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茶几上的咖啡杯微微晃动，褐色的液体溅出几滴，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高桥一夫吓得往后缩了缩，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我……我们已经派了三拨人去联系佐藤先生，可他的私人电话一直没人接，公司前台说他今天根本没去上班……”
“没上班？”
田中三上神一把抓住高桥一夫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呼吸里带着浓烈的烟草味和焦虑，“他答应我的！他说会帮我！现在你告诉我他没上班？！你们是不是跟他串通好了，故意骗我？！”
高桥一夫的脸涨得通红，呼吸困难，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田中先生，我们对您忠心耿耿！肯定是佐藤先生遇到了什么麻烦，您再等等，说不定他很快就会联系我们了……”
“等？”
田中三上神猛地松开手，高桥一夫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自嘲，“我等了一晚上！从凌晨等到现在，连个鬼影都没见到！你们这群废物，除了会说‘等’，还会干什么？！”
休息室里的其他人——东京市电视台的新闻部主任山田一郎、广告部主任铃木健太，还有他的竞选团队成员——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他们缩在沙发角落，眼神躲闪，有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有的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田中三上神的期待正在一点点崩塌，而他们能做的，只有沉默。
田中三上神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他走到办公桌前，抓起座机电话，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却依旧熟练地按下了佐藤德川的私人号码。
“嘟嘟——”忙音在房间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重锤，砸在田中三上神的心上。
他死死盯着电话听筒，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与恐慌，嘴里不停默念：“接电话……快接电话……”
一遍，无人接听。
两遍，依旧无人接听。
第三遍，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佐藤德川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喂？”
田中三上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瞬间拔高：“佐藤德川！你到底在干什么？！新宿的投票站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安排的人呢？！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他多希望佐藤德川能告诉他，计划只是延迟了，很快就会实施；多希望能听到“您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中”这样的话。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漫长的沉默。
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像是在无声地拒绝回答。
田中三上神的心脏一点点沉下去，他对着电话嘶吼：“你说话啊！是不是岛津义弘的人找你麻烦了？！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你别跟我装哑巴！”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更久，久到田中三上神几乎以为电话被挂断了。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听筒里终于传来佐藤德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歉意：“田中先生……对不起。”
仅仅三个字，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田中三上神最后的幻想。
他浑身一震，手里的电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听筒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对不起……”田中三上神失神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他想起昨晚佐藤德川离开时的表情——当时他以为那是犹豫，现在才明白，那是拒绝；他想起佐藤德川承诺时的眼神，当时他以为那是坚定，现在才知道，那是敷衍。
原来，从一开始，佐藤德川就没打算帮他。原来，他所谓的“盟友”，早就背叛了他。
“呵呵……呵呵呵……”田中三上神突然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绝望。
他扶着办公桌，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电话听筒，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听筒发出空洞的笑声。
休息室里的众人被这笑声吓得浑身一僵。
山田一郎偷偷抬起头，看到田中三上神蹲在地上，肩膀不停颤抖，笑声里带着哭腔，那模样既可怜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