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大步走到老僧面前。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赤红,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变得嘶哑低沉,带著一种濒临失控的疯狂: “大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保成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下午……下午他到底经歷了什么?!”
他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问。
老僧缓缓睁开眼,看著眼前如同受伤猛兽般的胤禔,沉默了片刻,终究是缓缓开口,声音空灵却带著沉重的事实: “阿弥陀佛。殿下所中之毒,阴狠异常,深入骨髓。
今日下午,乃是第一次行功,逼出浅层毒素。
此过程,如同將附骨之疽生生剜除,又如將缠绕心脉的丝线一根根抽离……其痛苦,非言语所能形容万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描述那极致的痛苦,最终化为一声嘆息: “殿下……整整承受了约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刮骨洗髓……”
胤禔喃喃地重复著这几个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下午自己心口那阵尖锐的、难以忍受的疼痛……那竟然只是保成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想像著弟弟在那一个时辰里,是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喊,如何痛苦地挣扎,如何將自己伤得掌心血肉模糊……胤禔的理智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心痛彻底焚毁!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负伤般的低吼从胤禔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泪决堤般涌出。
他猛地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身旁冰冷的朱红殿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谁?!到底是谁?!】 內心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咆哮,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杀意! 是哪个畜生?!哪个天杀的畜生敢这么对他?!
爷要杀了他!爷要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诛他九族!一个不留!!!】
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雄狮,在原地暴躁地转圈,浑身散发著骇人的杀气。
那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呵护著长大的弟弟啊!
是他连句重话都捨不得说、看他皱下眉都心疼的保成啊!
竟然被人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害成这副模样,承受著炼狱般的痛苦!
这让他如何不恨?如何不疯?!
此刻的胤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出凶手,用世间最残酷的手段,让他们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老僧静静地看著他发泄,並未出言阻止,直到胤禔的怒吼变成压抑的呜咽,才缓缓道: “施主,嗔恨如烈火,灼人先灼己。殿下此刻最需要的,是安寧。”
那“安寧”二字,如同带著清心咒法的冰泉,骤然浇在胤禔几近焚毁的心头。
他猛地顿住了所有动作,那砸在柱子上的拳头死死抵著冰冷的木头,手背上鲜血混合著木屑,狼狈不堪。
他剧烈地喘息著,胸膛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著灼热的痛楚。
是啊,安寧。
保成需要安寧。
他在这里发疯、咆哮、恨不得立刻提刀去杀人,除了宣泄自己的无能狂怒,对保成的伤势有任何益处吗?没有。
甚至可能因为他的躁动,影响到內殿那个绝对安静的环境。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被愤怒充斥的脑海。
他不能乱,至少现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