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忽然明白了。
他明白昂热为什么已经一百二十岁了,还像个年轻人一样燃烧著,日復一日的奔走在屠龙的最前线。
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牵掛的东西已经全部失去了,所以他也没有活的必要,他把自己的灵魂埋在了一百年前那个夏天。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是被朋友的夙愿、復仇的意志所驱动的留影而已。
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还活著,同时又不得不活著。
“不死,也是一种诅咒啊。”
路明非喃喃说道。
老绅士咬著雪茄,灰白的菸灰落下。
他沉默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是啊,不死,也是一种诅咒。
一种用漫长生命亲眼见证所有珍视之物凋零、所有温暖回忆褪色、自己却被孤零零留在时间长河此岸的、最恶毒的诅咒。
路明非不敢想像,如果自己像昂热一样失去了所有朋友会怎么样。
他可以一次次的死亡復活,但他的朋友不行,如果他不能保护好他们,他们就会在自已面前一个个的死去,直到最后。
孤身一人。
他绝不能落到这般田地。
他绝不能在某一天,也变成这样一个只剩下復仇执念的、被困在时间里的幽灵。
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他必须变强,变强,再变强;他必须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將所有的危险斩断;他必须如磐石般一步不退。
但是,这条道路的尽头是什么呢?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保住他拥有的一切呢?
成为...王?
啊,是的,成为王。
所以,他不能只是s”级学生,不能只是“龙饗者”或“风暴骑士”。
如果力量不够,他就去获取更强的力量;如果地位不够,他就去爭取更高的地位。
如果王』的冠冕能让他更好地握住保护他们的剑
—
那他就去成为“王”。
“我明白了。”
路明非轻声说道:
“我活下去的理由,在未来,在现在”,我要守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昂热证证地看著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路明非站起身,拿起桌上那瓶汉高送来的昂贵威士忌,给自己倒了浅浅一个杯底,然后举向昂热。
“敬您和您的朋友们,”他说道,“谢谢你们。”
酒液灼热地滑过喉咙,像吞下了一柄烧红的刀。
他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故事的结尾画上了句號,又像是在另一个故事的开头敲响了钟声。
“我会继续往前走,”路明非说道,“如果註定要有人握住权柄才能守住珍视之物,那我就去握住它。”
那双总是查拉著的眼晴里,此刻燃烧著平静却炽烈的火焰。
路明非转身朝著宴会厅外走去,那些吵闹的声音在他的感应中被无限放大,他要在外面享受寂静。
昂热独自坐在原地,指尖的雪茄早已熄灭。
老人举起杯,对著路明非离去的方向,对著窗外沉沉的夜空,也对著某个存在於记忆中的、永不褪色的夏天,低声自语:
“敬未来。”
“敬新生的火种。”
“希望你在我死前,一直都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