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又有些沮丧地补充:“可惜奴婢脑子太笨,一个字也听不懂。”
程令仪无奈一笑:“傻丫头,你学这个做什么?”
小云吐了吐舌头。
就在这时,忽听得那边有人恭敬地唤道:“先生。”
程令仪抬眼望去,只见陆临川与一名陌生中年人不知何时已站在讲堂门口。
她脸上顿时绽放出明亮的光彩,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裙,快步迎了上去,敛衽一礼:“陆先生。”
陆临川看著她,眼中带著毫不掩饰的讚赏,微微頷首:“程姑娘讲得极好,深入浅出,条理分明。”
程令仪被他当面一赞,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先生过奖了,令仪不过是转述先生平日所教,尚有许多不足之处。”
陆临川侧身,介绍身旁的徐应元:“这位是徐应元徐先生,精於匠作,尤擅火器营造。我已允他加入格物院,今日特带他前来与诸位相识。”
徐应元连忙上前一步,对著程令仪这个年纪足以做他孙女的小姑娘,竟是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语气充满敬佩:“徐应元见过程先生。早就听闻程先生算学造诣高深,今日有幸旁听一课,方知所言不虚,实在令徐某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程令仪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正式地称为“先生”,心中又是新奇又是欣喜,但面上依旧保持著谦逊,连忙还礼:“徐先生快快请起,令仪晚辈,当不得先生如此大礼,日后还请徐先生多多指教。”
又寒暄了几句,程令仪便带著犹自有些迷糊的小云,告退前往內院,给老夫人李氏和夫人梁玉瑶请安。
这是她每次来陆府的惯例。
陆临川则领著徐应元走入讲堂,召集了所有格物院成员。
眾人见陆临川去而復返,还带著一位面貌朴实、衣著与士子迥异的中年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诸位。”陆临川声音平和,“这位是徐应元徐先生,於器械营造一道,经验丰厚,巧思独具。”
“自今日起,徐先生亦是我格物院一员,望诸位日后多加亲近,相互切磋。”
眾人闻言,虽对徐应元的匠人身份略感意外,但既是陆先生亲自引入,想必有其过人之处,便都纷纷起身,执礼相见,表示欢迎。
徐应元见这些年轻的读书人並无轻视之色,態度和善,心中拘谨稍减,也忙不迭地拱手还礼,连称“不敢”。
陆临川见眾人脸上大多还残留著方才被数学“折磨”后的疲惫与些许畏惧之色,便缓声道:“我知算学一道,初学艰辛,尤其今日所讲,更为抽象繁复。”
“然需知,数学乃格物之基石,是一切定量研究不可或缺之工具,更是我等探究万物规律之重要语言。”
“譬如我前番所讲的槓桿原理,其中力』、力臂』与重臂』之间的关係,便有直观的数学比例蕴含其中。”
“再例如,我之前与大家探討过的,物体受力与其运动状態改变——即速度增量之间的关係,其內在规律,亦需藉助数学方能精確描述与计算。”
“此道虽难,却不可懈怠,唯有攻克此关,日后方能登堂入室,窥见更深邃的天地至理。”
在座之人,皆是因对自然万物运行规律怀有好奇心而被选拔入院,本身並非畏惧艰难之人。
只是乍遇难题,一时受挫罢了。
此刻听陆临川將数学与那些令人心驰神往的力学原理、自然规律重新联繫起来,眼中重新燃起求知与挑战的光芒。
眾人纷纷点头,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陆临川见状,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徐应元站在一旁,感受著这间讲堂內纯粹而热烈的求知氛围,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化为激动与欣慰。
自己这次,果然是来对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