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转眼间,已到了景隆三年十二月。
这一年,大虞王朝经歷了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
年初时,国库空虚,边餉拖欠,內忧外患交织,帝国仿佛站在了崩溃的边缘。
幸得陆临川力挽狂澜,让暮气沉沉的朝局显现出新的活力。
到了这年关岁末,虽然地方上依旧是天灾频仍,流寇盗贼不断。
边疆也远称不上安寧。
尤其是陕西的叛乱仍旧处於对峙胶著状態。
但至少京师重地、朝廷中枢,已有了实实在在的起色。
京畿地区治安大为好转,以往横行霸道的紈絝、欺行霸市的恶棍近乎绝跡,道路清明,商旅称便。
京营经过数月的汰弱留强、重新编练,也总算整编出了十万堪用的战兵。
虽比不得虎賁营精锐,却也恢復了基本的守御能力。
满朝文武,乃至深宫中的皇帝,至少不必再为自身在京师脚下的安危而忧心忡忡。
一切,似乎都在艰难地向著好的方向稳步发展。
儘管前路依旧漫长,但希望的曙光已然可见。
天气已经很冷了,从昨夜起就飘起的雪,到了午后依旧纷纷扬扬,没有停歇的意思,將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静謐的银白之中。
程砚舟因在漕运案中立下的大功,加之本身才干出眾,已被擢升为正五品户部四川清吏司主事,负责审核四川省的钱粮收支、赋税帐目。
日子竟也宽裕了起来。
今日恰逢休沐,程砚舟偷得浮生半日閒。
窗外雪落无声,室內暖意融融。
他坐在府中书房隔壁的暖阁里,穿著一身厚实舒適的藏青色袍,面前红泥小炉上温著一壶绍兴黄酒,酒香氤氳。
自斟自酌,望著窗外庭院中几株腊梅在雪中绽放,点点鹅黄映著洁白,別有一番意境。
“吱呀”一声,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
程令仪在贴身丫鬟小云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她穿著一身月白底子的锦缎袄裙,外罩一件莲青色素麵斗篷,乌黑的髮髻上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珍珠髮釵,素净淡雅。
手中捧著一个小巧精致的紫铜手炉,清丽白皙的脸庞因外面袭来的寒气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宛如白玉生晕,更显得眉眼如画,十分漂亮动人。
程砚舟见女儿这身虽素雅却难掩风华的打扮,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担忧,放下酒杯问道:“又要去陆府?”
程令仪点了点头:“是,陆先生今日休沐,在府中照例讲学,女儿想去听听。”
“另外,正在编撰的书中有些疑难之处,也想趁此机会当面请教陆先生。”
程砚舟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你爹我今日也休沐,怎么不在家陪陪老父亲?
他何尝不知道女儿心底那点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心思?
但无奈她每次都是光明正大地打著请教算学、编撰著作的旗號前去听讲。
理由充分,堂堂正正,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即便心有所虑,也无法横加阻拦。
平心而论,女儿在算学一道確实展现了极高的天赋与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