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靠卖甜水的钱,他才上得起太平书院!”众人指着镇南边的观山方向道:“但还是住不起校,就每天来回二十里,步行上下学!”
“是啊,那时候见天能看见他,天不亮就背着个旧书箱,在道上一边走一边大声背书,字正腔圆的,可好听了!”打更的老张满脸崇敬道:“老子当时就说,这孩子将来准有出息!”
“瞎说八道!你当时明明说,这娃儿莫不是个书呆子,一脚踩在牛粪上都不知道!”众人便起哄笑道。
“别瞎说!”老张却变颜变色,慌忙捂住嘴道:“解元郎是天上的星宿,滥说不敬的话是要烂舌头的!”
“那你快去庙里拜拜,求姜太公帮你说和说和,留着舌头好报更。”街坊们便笑道。
“嗯嗯。”老张便赶紧捂着嘴去了。
其他人却依然兴致勃勃地回忆着解元郎的点点滴滴……
摆茶摊的祝大婶子扯着洪钟似的嗓子道:“有一回突然下大雨,解元郎上学没带伞,就在我这摊子底下躲雨。我瞧他冻得鼻尖发红,给他冲了碗热腾腾的牛皮茶!”
说着她一脸骄傲道:“解元郎可讲礼数了,一个劲儿地说‘谢谢婶子’,喝完了说‘真好喝’!”
“快快,也给我来碗牛皮茶,我也尝尝解元郎喝的茶是什么味儿?”众人马上来了兴趣,把茶摊子围了个里外三层,跟大婶子讨茶吃。
“大娘,你以后别叫牛皮茶了,改叫解元茶才对!”有人给祝大婶子支招道:“回头靠这碗茶就能养你三代。”
“改改改。”祝大婶子从善如流地扯开嗓子道:“解元茶解元茶!两文钱一碗喽,尝尝解元喝的茶!”
“好家伙,不是一文钱一碗吗?”
“苏公子中了解元,喝的茶也得跟着涨价!”祝大嫂子却理所当然。
“也有道理。”众人竟然也接受了,喝茶热情不减……
刘家菜馆的老板见状深受启发,便也高声道:“诸位,喝了解元茶,不来尝尝解元餐?解元郎可是最爱在我家吃饭的,每次月考之后,必会跟同窗来本店聚餐!”
“好好好,中午就在你家吃了!”刘家菜馆瞬间坐满。
一时间各家商贩竞相效仿,拼命地跟解元郎扯关系,什么解元糕、解元帽、解元伞、解元糖人、解元灯笼……全都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解元郎家开的甜水记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谁不想喝喝解元家的甜水?不光自己喝,还得带回家给孩子喝,不喝还不行!
就连镇上老鸨也眼红了,摇着帕子笑道:“要说起来,苏解元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呢……”
“滚!”
“闭嘴!”谁知却招来了众人异口同声的讨伐。
“别胡说,苏解元在镇上的时候才十四,他还是个孩子呢!”
“苏解元可是正经读书人,怎会去那种地方!”
“就是,你再瞎编排,坏了解元公的名声!老子砸了你的破窑子!”
老鸨都要被愤怒的口水给淹了。知道自己犯众怒了,只好出绝招道:“老身知错了,不该往解元郎身上攀扯,为表歉意,今日全场免费!”
“好吧,下不为例!”大喜的日子,大伙儿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
观山脚下,太平书院已经搬去县里,现在这里改成了太平蒙学,为镇上孩子开蒙授业。
蒙童们围着山长叽叽喳喳道:“先生先生,解元郎真的在我们这里念过书吗?”
总是神情严肃的张山长,面上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旋即又恢复如常。他捋了捋胡须,悠悠道:“当然,解元郎的字还是我给起的呢。”
又装作若不经意地回忆道:“他小时候最爱吃我老伴儿做的焦切了。哎,中了解元了,又要跟为师讨嘴了。”
“真的假的?”孩子们却难以置信。他们互相看看,怎么也想不出他们这种人里会出解元。
“跟我来。”张砚秋便带着学生们出了校门口,来到东墙下,掀开盖在上头的帘子,指着白墙上那四个字道:“念。”
“二、郎、苏、录!”学生们便异口同声念道。
“哇,解元郎真在这里念过呀!”这下他们终于深信不疑。
“那当然,当年他还是最后一名入的学呢。”张砚秋便鼓励眼前的小学生们道:“但经过勤学苦读,最终还是考中了解元!”
“我们也要苦读!我们也要中解元!”孩子们登时来了劲头儿,撒丫子冲回课堂。
“人之初性本善……”不一会儿,朗朗的读书声便响彻了金色的校园。
张砚秋笑着摇摇头,望着夕阳,满足地眯起了眼。
“我居然成了解元的老师,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