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湖畔,桂园桂香榭。
报喜的匾额终至近前,金光褪去,露出了上头的红纸黑字。
报子高声贺喜道:“恭喜新都杨老爷讳慎,高中四川乡试第二名经魁,京报连登黄甲……”
报喜之后,却见水榭中气氛冷得像冰窟窿。
寒气的源头,就是那位高中第二名的杨老爷……
“恭喜杨老爷,没事小的就告退了。”吓得报子都不敢要喜钱了。
杨慎别过头去,看着湖面没言语。
“好。”还是杨惇给报子解围,替杨慎看了赏,又温声道:“福叔,带几位官差去老宅报喜吧。”
“是。”管家杨福赶紧领着报喜人扯呼。“几位跟我来。”
“哎哎,小人告退。”
待报录人离去,程启充一脚踢翻了小几,替杨慎气愤道:“肯定有猫腻!八成是刘丙怕惹到刘瑾,不敢点用修兄的解元!”
“这话说的……”夏邦谟大摇其头道:“我大师兄还是阳明先生的弟子呢,不比用修贤弟更扎眼?”
“确实。”众人不由点头,‘老八’的弟子,身份肯定比杨慎更敏感。
“说不定解元也不是那苏弘之呢……”程启充嘟囔道。
“不可能。”杨慎却断然摇头道:“放眼四川,只有一个人能赢我,那就是苏弘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那他是怎么赢过用修贤弟的?”见杨慎不领情,程启充脸上有些挂不住。
“莫非他的文章比用修还神?”
“有可能。”杨慎望着湖面,长叹一声道:“我不是因为输给他而懊恼,而是因为没赢他。”
“……”一众丽泽会成员面面相觑,心说这怎么说胡话开了?
“哥,你之前还说,输了就丢死个人了……”杨惇更是扎心地指出杨慎的自相矛盾。
“……”杨慎回头幽怨地看了杨惇一眼,作势要往湖里跳。
众人赶紧拉住他。
“好好,我保证不说你了。”杨惇只好举手投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赢回来就是。”
“这还差不多。”杨慎示意众人放开自己,整整衣襟道:“就先让他一局,等春闱我再赢回来!”
“这样想就对了!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杨惇果然不敢说丧气话了。
但怎么听着还是怪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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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公所。
堂屋中,一共十个座位。两把椅子坐北朝南,东西昭穆各四把。
九位举人老爷坐了九把,还剩一把正位的椅子空着。
大家都知道,这是给小三元预留的。
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报喜人……
给朱子和报喜的都离开两盏茶了,门外头依然没有动静。
老前辈们难免嘀咕,小三元不会是落第了吧?
“老友别瞎说!”举人老爷们便教训道:“我们大师兄稳如泰山!”
“是是。”秀才们再也不敢摆老前辈的谱了,老老实实应声道:“晚生失言了。”
“嗯……”新科举人们其实自己心里也着急,只是要有老爷的体面,不能表露出来。
就在他们急得快要坐不住时,忽听外头响起了奏乐声。
“好像来了!”朱子和不愧小灵通,头一个听到了。
“是吗?”众人忙竖起耳朵细听,果然听到那奏乐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出奏的是《得胜令》来了!
“没错没错,来了来了!”众人这下再也按捺不住,涌到公所门口张望。
果然看到大队的人马吹吹打打而来,当先的那面‘解元及第’旗,在日光下映的人眼晕。
“哈哈,我说吧!”年轻的举人们大喜过望,赶紧吆喝一声:
“快去通知大师兄!”
“我去我去!”李奇宇麻溜儿朝东跨院跑去,义父成了解元,感觉格外愿意尽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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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录还在东跨院的抄书房中。
方才众兄弟中举时,他已经出去恭喜过了,完事儿又回来了。
嗯,才不是在外头等太紧张呢……
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他端坐桌前,将一摞抄完的书稿堆迭整齐,拿一张厚实的瓷青纸做出封底和封面,用夹板固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