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小厮得了令,不阻拦了,他便立刻跑了过来,毫不客气便跨门而入,气喘吁吁,又有些气急败坏地道:“陛下……陛下他糊涂哇!现在哪儿是追究什么「侵占民田」之罪的时候?他这不摆明了是在挑衅那群莽夫么?难办了……难办了啊!”
“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哪儿见过这么办事的你说!”
詹徽显然也是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太离谱、太不可思议了,心中更是郁闷和窝囊极了,一到了这里便不吐不快,噼里啪啦对朱允熥新闹出来的事儿给狠狠吐槽了一顿,算是发泄了口怨气。
说完,自顾自地翻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傅友文看了他一眼,而后看向刘三吾道:“这倒是说曹操曹操到了,不过现在也不是什么优哉游哉的时候,詹徽,老刘……咱们各自都赶紧把事情办起来吧。”
说完看向詹徽道:“你我前朝新朝,共事时间不短,你来这里的用意老夫都知道,反正就一个事儿——应天府被这群公侯武勋搅乱,对咱三个人都不是一件妙事儿!”
“各自有力的出力,尽全力阻止去吧!”
“否则你我都将下场凄凉。”
“要知道,不管你詹徽是不是想要阻止陛下政令的实施,在其他人眼里,咱们三个最早带头在朝堂上支持陛下登基的人,都算得上是陛下的人。”
此时之前三人的分歧都得往后靠,自然一下子没了那么多嫌隙,詹徽放下自己手里的杯子,目光一凛,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你我想到一处去了这是最好的。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傅友文轻嗤一笑,点了点头道:“当然,这是件没有胜算也要去办的事儿。”
……
镇抚司衙门公房。
蒋瓛看着自己手里的情报,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
“嘶……陛下早朝这又是闹的哪一出?此事让我如何向北平那边汇报情况?随着这袁泰和卓敬各自去四川和广东,这事儿只怕是会越扯越大,更有可能刺激到淮西勋贵那边。”
“这可就更不好办了,应天府这边会是什么情形,属实也不好说了。眼下一切稳中向好,陛下就非得要闹点什么吗?唉……”
蒋瓛坐在自己的书案后方,看着从宫里送出来的情报,挠着头实在对自己要送出去的这份情报难以下笔。
以他在朱允熥身边伺候多年的眼光和经验,如何看不出来今天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大了,整个大明皇朝都要动乱。
偏偏自家主子更远在北平府。
却在这时候。
又有一叠公文被下面的人送了进来——今日要处理的公文已经送过了,这叠公文说是公文……却必然又是有什么事情了!
蒋瓛看着自己面前这些叠公文都有些不太想打开了。
这档口。
谁知道是不是又是什么幺蛾子?
沉吟了片刻,蒋瓛也只得伸手过去把这叠新送过来的公文翻了翻,拿出里面的最新消息。
他沉默着,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将其看完。
然后人傻了。
他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脑袋,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我草!陛下命我盯着应天府的诸多情报随时送过去,更让我明里暗中都要竭尽全力帮当今这位开乾陛下稳定朝纲……这特么的……怎么稳定朝纲?”
“这种自寻死路的打法,帮不了,帮不了一点!”
“这不纯粹在为难人嘛!”
蒋瓛坐在书案后方看着这一个比一个劲爆的操作,有些绝望地轻声碎碎念了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
自己有一天会突然觉得……这世间上还有比自家主子还要难伺候的皇帝——如今身在北平府的洪武皇帝,他做事起码有个章法、不会随便乱来的好吧!!!
早朝搞这一出也就算了。
现在这一出,不就相当于是直接站在凉国公府门口,对着所有的淮西勋贵竖了个中指然后勾了勾,大喊一声「一群废物!你们过来啊!」么?
这小祖宗招架得住么就这么玩儿?
蒋瓛稍稍颓了片刻。
而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振奋精神,坐直身体提笔写字,目光凛然地轻声呢喃道:“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是再也耽搁不得的了!只怕我这封情报走出去不多时,凉国公他们这些军侯便要让整个应天府都一团糟。”
“这种局面,也只有身在北平府的陛下能收拾这个乱摊子了……晚一刻都要误事!”
蒋瓛嘴里一边着急的碎碎念。
手底下则是换了一支朱砂笔,写下几个醒目的朱红大字:【开乾陛下危!应天府危!大明危!请陛下速回!】
他将这一行醒目的字写在了开头。
随后则是将今天早朝、以及凉国公府门口发生的诸多离谱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一遍。
随后又焦急地将纸面上的墨迹吹干、装在管用的情报信封里……好似生怕自己慢了哪怕稍稍片刻,怕耽误了天大的事儿。
“来人!”将一切装点好,并将信封夹放在公文里之后,蒋瓛立刻语气急切地朝外面唤了一句。
外面的人应声而入:“是,大人。”
蒋瓛语气无比认真且严肃地叮嘱道:“快把这些公文送出去,这是最紧急的公文了,要快!要最快最快!明白了吗?”
这人当然是自己人。
虽然并不知道朱元璋还在北平,还活着的事情,但也看的出来自家老大的急迫,所以还是立刻认真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必定最快将这紧急公文送出去!请大人放心!!”
说完,这才有些凝重地从蒋瓛面前的书案上端起「公文」,快速离开……
而之后,这份情报则通过他暗地里的情报线,被悄无声息地送出了应天府,并快马加鞭地朝北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