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允熥耐心的解释。
几人也很快沉浸其中,面上的神情也隨之不断变化。
“原来如此”的豁然;
明白过来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道理那种惊喜;
“如此复杂的事情竟还能从这个方向进行剖析”的震撼;
“他这脑子是怎么创立出这一套复杂分析”的敬佩;
……
殿內则陷入了一种安静,一种其他任何人都不敢讲话生怕错过了一个字儿的安静,只有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將其中的道理娓娓道来。
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流逝。
直到殿外的天色都在慢慢变暗下来,马三宝悄悄在殿內把烛火都点亮起来。
殿內几人仿佛都没有太大的察觉。
而在这种不知不觉的时光流逝之间,两个不同的时空,仿佛在逐渐交匯融合起来……
“在长期中,物价总水平会调整到,使货幣需求等同於货幣供给的水平,如果物价水平低於均衡水平,整个大明皇朝的百姓需要的货幣量就会低於朝廷发布的货幣量,此时物价水平必然上升以使供求回到均衡。”
“也即所谓的“通货膨胀”!”
讲到最后,朱允熥把手上的粉笔往旁边一甩,嘴角噙著一抹胸有成竹的弧度,看向眾人。
而隨著他的话音落下。
死寂……整个大殿之內不再有任何的声音,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郁新、古朴、夏原吉、林承轩几人死死盯著被朱允熥写下了诸多备註和板书的黑板,仿佛被摄走了心神。
解释清楚了……
居然从头到尾,全部都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了!——用一种极其理性的、量化、数据化的方法,把一个看起来无比混乱的问题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信息量不小,而且新,所以朱允熥也没打断他们,只自顾自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粉尘,略显疲惫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吊儿郎当地活动活动了自己的四肢筋骨。
与此同时,一旁的马三宝则立刻给朱允熥递了块温水沾湿的绸缎帕子。
朱允熥不以为意地用帕子把手擦擦乾净,然后才慢悠悠地踱步,直接没形象地一把子躺回了软榻上去,有种身体被掏空了的感觉。
从上午到下午一直批卷子。
完事儿刚休息了会儿,就开始讲课讲到了天黑。
属实有点费人了。
不过他追求的就是效率,而今天的收穫和成果也不错,他拋出去的鱼饵钓到了好鱼——都是好使的牛马。
“陛下,刚晾好的茶,不凉也不烫,您润润。”马三宝端著茶盘走上前来,贴心的道。
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
这会儿还真有些口渴,朱允熥顺手端起来,仰头就是一饮而尽,而当他放下手中茶杯的时候。
盯著黑板各有所思的几个人。
这才有了动静:
“陛下目光深远,是微臣井底之蛙了,陛下的目光,比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更加高远!!”
“清楚了!导致通货膨胀的原因,果然是讲得清楚的!”
“陛下大才!学生佩服!五体投地!大明江山有陛下扛鼎,必將是盛世!”
“……”
此刻,几个人的声音里,都不再有之前那种影影绰绰的不服气、质疑等等,每一句慨嘆,都带著十二分的狂热和真心实意。
一件事情难以解决,很大程度是因为太过复杂,或是其背后最大的根源根本就令人看不清楚。而如果能做到对一个问题进行抽丝剥茧的深度解析,那么……
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许便也不那么毫无头绪了。
“所以你们现在觉得……“大明宝钞”这个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的烫手山芋,当如何对待?”这是朱允熥之前对他们问出来的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找到导致问题的深层原因不是重点。
解决问题才是终点。
而这一次。
当朱允熥再次问出这个之前就问过的问题之后。
郁新、古朴、夏原吉、林承轩四人脸上虽没有胜券在握,胸有成竹一定能解决的把握,却也远远不似之前一般迷惘,不似他们一开始那种“这个问题根本无解,根本就没人能切切实实地把两头都难的事情说出个所以然”的篤定。
反而。
几个人面上都露出跃跃欲试、若有所思的神色,仿佛觉得自己好像终於在迷雾里抓到了什么,同时也在自己的脑子里,把之前听到的、学到的內容再过了一遍。
片刻的思索过后。
几人便开始主动分析起来:
“首先,大明宝钞必然不能一味地停发废止,否则市面上只有铜幣流通,许多大宗商品的交易,光是钱幣的支付就是个最大的事情,即便身处同城,一旦交易额过大,只怕付钱都得拿车斗来付,更別提不同州府之间的远距离交易。”
“不错,这对大明来说,必然是极损伤元气的。”
“可若是大明不想放弃“大明宝钞”这种轻便的纸质钱幣带带来的好处,朝廷便必然面临一个大问题——如何控制大明宝钞的发行,每年发行多少为宜。”
“这便要回到陛下之前给咱们讲解的那幅“货幣供给与货幣需求决定货幣平衡的关係图”。”
“根据这幅关係图的原理。”
“朝廷需要在一定范围之內,控制货幣发行量以达到均衡的物价水平。如果货幣发行量过低,便会影响市场的活跃度,影响整个大明的商业活动,若是发行量过高……”
“便成了如今已经有了苗头的“通货膨胀”了。”
“学生以为,最终的难题就落到了——如何控制市面上的货幣流通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