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应也明白这点。”
“將来若有机会,我会支持谢玄取代谢安,执掌谢氏。”
谢道心潮翻涌,她今日来王謐这里,只是为了探討佛经医道的,什么时候,话题偏离成这样c
她狠狠瞪著王謐,“你怎么能把个人私怨,牵连到家族,甚或是朝政?”
“叔父如今是朝堂中流砥柱,你要是和他相爭,形势糜烂,波及天下,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王謐坦然道:“正因为为了天下,我才要这么做。”
“你叔父德不配位,引发各方对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逢迎圣上所好?”
“在我看来,他不如桓温远甚,更不如谢玄一心从军为国。”
“他这样走下去,我一定会拉上王氏郗氏,和他对抗到底。”
谢道其实不相信王謐真能做到,毕竟其不过是王氏一支,年纪又小,但偏偏这话语中,带著不可置疑的自信。
她轻声道:“你真不是公报私仇?”
王謐狡点道:“一起报。”
“反正现在的谢氏,对你来说,未必是想看到的模样,不是吗?”
“而且谢氏也不是铁板一块,谢韶还和我王氏有姻亲,我若支持他和谢玄,你谢氏又待怎样?”
谢道无言以对,“郎君做下京口之事后,確实有说这种话的底气。”
“罢了,你王氏的事情,与我何干,隨他去吧。”
“我倒很喜欢郎君给张氏女郎写的那句诗词。”
“愿为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如此自由自在,不顾世人眼光。”
“她的那份勇气,是我所不具备的。”
王謐轻声道:“她叫张彤云,就像天上燃烧的云彩一样,燃烧著自己,不顾一切展现出自己的心內所想。”
谢道心道连名字都告诉你了,怕是两人早私下有过约定了吧?
她心中不知为何,隱隱升起一分羡慕来,要是自己也能找到赏识自己的知己相伴终生,那该多好?
王謐出声道:“而女郎,只不过是性子淡泊不爭,看似超然物外,其实隱藏在內心最深处的火併未熄灭,一直在熊熊燃烧著。”
“不然大庭广眾之下,怎么能有勇气说出那句话?”
“这话已经传遍建康,托女郎的福,我的名声上了个台阶,王凝之彻底臭了。”
谢道心想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错什么药了,当著清谈会数百人说了出来,回去之后,谢安看自己脸色,跟死人一样可怕。
王謐继续道:“我还知道女郎字令姜,道字道。”
“钟灵神华,毓秀於內,只有遇到真正相知之人,女郎才会坦诚心跡吧”
谢道绷不住了,“我的名字,你是从夫人那边打听到的?”
“不,”王謐出声道:“任何一个知道你名字的人,都没有告诉我。”
这话很绕,谢道一时间也没有理解其中意思,只得羞怒道:“只此一次,以后不许再提我的名字了。”
她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婢女道:“今天的话,都不许泄露半个字。”
几个婢女连忙出声答应,
谢道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本册子,往王謐面前一推,“这是我关於郎君急救防病的一些想法,
都写在里面了。”
“我可能今后很难再过来了。”
王謐郑重接过册子,“女郎做的事情,天下百姓,后世之人,一定能够记住。”
他起身相送,跟著谢道下了楼,走到门口,谢道突然转身站定,道:“郎君到底想做什么?”
王謐沉声道:“我想让天下重新回到正轨。”
谢道听了,轻声道:“那妾便祝郎君得偿所愿。”
王謐出声道:“我更希望和女郎能够並肩前行。”
“总有一天,你不过来,我便去找你。”
谢道脚步微微一顿,便走入漫天大雪中,不再回头。
她身旁的婢女连忙撑伞跟上,王謐没有跟上去,而是默默看著谢道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旁边传来青柳的声音,“郎君还真敢说啊。”
“不过只有这种恬不知耻的话,才能破开她的心防吧。”
王謐正色道:“我怎么恬不知耻了,我明明是真心实意,一句假话都没。”
“走,跟我上楼,我要好好和你分说下!”
青柳听了,一个错步,將君舞推了过来,“我突然想起来,膳房要加几个菜,先过去了。”
说完她闪身就逃,一溜烟出了门,跑进廊道跑了。
一眾婢女都笑了起来,王謐嘆了口气,对君舞道:“那只有你了,跟我上去,把谢家女郎带来的册子抄写整理下。”
君舞睁大了眼睛,“啊?”
“抄书啊?”
王謐斜了一眼,“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他似有所悟,“你倒提醒了我,抄书的时候,未必不能做些別的。”
桃华思霜在旁,听了便悄悄想溜,君舞见了,赶紧伸手拉住两女,“不仗义,上去一起抄!”
不久后,冬日寒风包裹的小楼充斥著暖味的暖意,传出了抄书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