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弈出声道:“武冈侯,你怎么想?”
王謐站定身子,出声道:“稟陛下,臣自小志不在此,习字甚少,確不如王右军一脉底蕴深厚,还是不用比了。”
“何况什么都比的话,臣还没拿出围棋来呢。”
眾人听了,都鬨笑起来,他们自然知道王謐下棋厉害,各人费在各种道艺的时间精力本就不同,更显得王凝之这提议的不靠谱。
王凝之厚著脸皮道:“武冈侯建康未逢敌手,我自也听过,不过若是限定比法,武冈侯未必能贏我。”
王謐心道来了,王凝之这础逼人反应的背后,应能確定一件事情。
就像当初朱亮一样,驱动王献之如此做的,背后除了谢安外,说不定还有其他原因,
不然王凝之断不会丝毫不顾及同族身份,做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看来自己还真是意外钓出来一条鱼啊。
想到这里,王謐微笑道:“那依秘书郎说,该如何比?”
王凝之信心满满道:“若武冈侯不看棋盘,下盲棋,还能贏得了吗?”
眾人听了,议论纷纷,盲棋也是士族中娱乐的一种,双方不看棋盘,各自凭藉记忆去下,多是几十手后,便再记不住了。
不过这个方法,倒確实是有可能贏过王謐的办法。
王謐微笑道:“秘书郎也不看棋盘?”
王凝之理直气壮道:“我自承棋力不如武冈侯,自然不行,此举固然有些胜之不武,
但武冈侯既然號称建康无敌,应不会为难,当然若觉得有可能输,也可以不比。”
他心里明白得很,自己公平对战,肯定下不过王謐,但不看棋盘,王謐便毫无优势,
而且这种棋局,再聪明的人,下到五十手后,就记忆错乱了,根本不可能下满全局。
王凝之要的,不是能贏王謐,而是藉此逼王謐放弃,毕竟自己输就输了,王謐棋道名声比自己大得多,可是输不起的!
但他却没有想到,王謐笑道:“若是我贏了,那又如何?”
王凝之心里咯瞪一下,硬著头皮道:“若是如此,武冈侯也可出题目和我比试书法,
我自然接受,绝不推辞。”
他这话说的倒是轻巧,毕竟他从出生开始,这二十年里就一直在练写字,有王羲之打的底子,无论行草隶楷书,王凝之除了王献之外,都有贏下来的自信,就是王謐刚才那种新楷,王凝之自信自己临时模仿,都能压过王謐半分!
王謐心道这有意思了,谢安虽然不想拉拢王导一脉,但绝对不会做的如此绝,王凝之背后,到底是谁在他和自己对抗的?
谢安也觉出有些不对了,他眉头皱起,自己先前確实和王凝之说过,要踩著王导这一脉上位,但有陛下在的场合,王凝之做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他看向御座,却发现司马弈却是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神色,果不其然,司马奕出声道:“秘书郎这个提议,倒很有意思。”
“我早听过武冈侯的棋力惊人,今日倒想看看。”
既然司马奕发话,王謐当即便躬身道:“谨遵陛下成命。”
王凝之面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神色,王謐要是放弃,还能保有几分面子,但如今强撑,已是落入自己算计之中!
他强自压抑心中激动,出声道:“我要下十九道棋。”
十九道远比十七道复杂,算上吃子提子,几十手后,不可能有人能记得下来,王謐心道王凝之还真是慎重啊。
他淡淡看向对方,心道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要靠实力,今天就看谁能把对方彻底踩在脚底吧。
棋盘很快摆好,王謐背对棋盘而坐,王献之面向棋盘,司马恬自告奋勇,替王謐看棋落子。
纱帐之中,桓秀又坐到了张彤云身边,她看不清楚远处情况,鬱闷道:“又不能出去,好没意思。”
“这王凝之真不是个东西,王郎不会输吧?”
张彤云也是心中担忧,她轻咬嘴唇,出声道:“只能相信他了。”
谢道却又进入了精神放空的状態,仿佛大殿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了。
隨著王凝之猛地把棋子拍到棋盘上,场面气氛剑拔弩张,激战一触即发。
然而眾人想像的暴风雨,却是没有到来。
王謐背对棋盘,盘膝而坐,手肘支在膝盖上,用拳头托腮,半眯缝著眼睛,司马恬每每报出棋子位置,他便马上回应落子,竟然是丝毫没有迟滯。
但在司马恬看来,王謐虽然语气平淡,但棋盘上的杀意,却几乎形成了实质,刺得他简直睁不开眼睛,他从没见过王謐下得如此凶狠过!
这王凝之,是把王謐彻底惹怒了啊。
还不到四五十手,王凝之便已经大汗淋漓,额头上满是冷汗,他赫然发现,王謐颗颗棋子,如同战场上陷阵衝锋的死土,贴著自己阵型布局,这是想要將自己全盘屠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