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掌门师兄问我以后打算,最后给了我这枚令符,允我三次,只要不是太过为难的事,掌门师兄都会答应,毕竟我这也算是因公负伤嘛”,说道这里,莫轩的神情一片苦涩,一双浑浊的眼睛没有焦距的看著手中的令符,“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莫离点了点头,后来自然是莫轩把道途尽毁的遗憾全都投注在家族身上,充分利用之前留下的人脉和宗门高层对他的愧疚和补偿心理,大捞好处,將莫家经营的好生兴旺,甚至对庶务掌门这个要害位置都有不菲的话语权。
毕竟天地峰不怎么管事,一闭关就是三年两年的,只要协调好各方,自然有办法让某个人脱颖而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士也逃不过这个准则,因为这个准则关乎到人性,只要还没有修道绝情断性的份上,谁都不能逃过。
无非是,修士的“江湖”更纯粹一些,追求的也跟凡俗有很大的不同。
舱室內鸦雀无声,从莫轩开始说话,爭吵的莫家眾人就神色各异的听著。
只听莫轩那悲凉的声音继续说道:“莫家从无到有,短短十几年就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放到外面就是比那些一二品仙族也不差了,可——可——可掌门师兄的三次机会也用完了啊”
说道这里,莫轩的情绪终於崩溃,涕泪交加的抽噎起来,佝僂的身躯更加捲曲,好似要被什么重物给压垮。
莫家眾人有不忍,有愤怒,有隱藏很好的戏謔——
莫离只好上前,扶住老人快要滑在地板上的身躯,劝道:“就算见不到掌门师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万善功,我们莫家还掏得起'
“你不懂,你不懂”,莫轩连连摇头。
他那里是为了省下这一万善功,要是今天能见到高斌,莫说一万善功,就是十万他也能想办法筹借。
这根本不是善功的事,甚至不是因为牝水金莲】。
现在不是从前,气海破损以前是绝症,现在类似牝水金莲】的办法不是没有,就说天地峰据他所知,就有一道秘法,唤作玄胎续命妙法】,连他人道种、仙基都能夺取,何况区区气海损伤。
他今次上坐忘峰不过是借这个幌子,来找高斌诉说一些老战友、老相识的苦闷、情谊、功劳,以获得某种程度上的谅解也可以说许可。
气海能修復,可他的年纪这么大了,要重修到何年何月去?
但凡高斌今日见了他,无论是什么態度,哪怕是训斥、打骂,他都不会这么绝望。
这一刻他才深深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用自己的道途换了家族荣光。
至於脱离西康宗、甩开坐忘峰自己单干,那是想都不用想。
莫家是一根藤,宗门才是那颗大树,没了大树可以攀附和汲取养分,那莫家就什么都不是。
没了莫家,他一个道途尽毁的老朽,谁还拿他当回事?
延续道途,甚至更进一步,那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才会这么绝望,最可笑的是,这个结果还是他自己选的。
莫离看著老头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情之中,心里都快烦死了。
今天算是露了底色,莫家的威风都要被扫灭大半,这直接影响到自己在门中的地位和道途。
別的不说,善功司的掌事之位肯定別想了,能不能保住现在的位置都难说—..
而这全都是因为这糊涂老头的贪心造成的,来之前他就反覆劝说,这种事不能赌,眼下这种状態最好。
可这老头非要去揭开这层窗户纸,真当掌门师伯会念你那点旧情,那种修为和高度那里是他们这些底层小修可以猜度的?
莫家的灵舟灰溜溜的往回飞,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沿途遇到的修士看他们的眼神好像都有了不同。
莫离好不容易才把莫轩安抚好,来到外面的甲板上准备透透气,思考应对的举措,就看到有小室山徽记的灵舟急匆匆的飞来。
莫离心中一动,鼓盪法力朗声说道:“可是王师姐当面?”
对面灵舟上走出来一个明艷华丽的女修,看了这边一眼,笑道:“原来是莫离师弟——听说善功司最近很热闹啊?“
莫离是善功司的两大执事之一,在掌事出缺的情况下,基本上能掌握这个核心要害部门的大部分权利。
说一句位高权重丝毫不为过,就连一项率性而为的王嵐嵐也不能不当回事儿。
说句过分的话,廖海天在她这里都没有莫离的面子大。
“师姐说笑了——这是要去坐忘峰?“,莫离笑盈盈的问。
“明知故问”,王嵐嵐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弄的那个兑换条件不是难为人嘛?到底是咋想的?”
这番对话在大庭广眾之下,两边都没有用传音,灵舟相隔数十丈停著,其中含义很是耐人寻味。
莫离苦笑道:“师姐真是冤枉我了,我有多大脸,敢在这种大事上拿主意?这是李师叔的意思,筑基丹珍贵,要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如果可以,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这等於將责任推给了寧秀峰,还把李寧的话在大庭广眾的场合下,当眾宣讲出来。
这叫转移矛盾,只差明说,你们可別怪我,我就是个工具人,你们要怪就怪故意难为大伙的正主。
此举无疑是很危险的,但却是莫离深思熟虑的结果。
没办法,底色露了,又是在这种要命时候,不这样做类似王嵐嵐这种有修为、有背景、有能量的人就能將他掀翻,失去了善功司执事的位置对他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莫离也在赌,赌李寧堂堂筑基肯定不会在这种蝇营狗苟的事上浪费半点心神,而且他也没有造谣,这確实是李寧吩咐的。
王嵐嵐有些意外,她也是个不求甚解的性子,获得了想要的消息脸色就好看了许多。
两人拱手告別,两艘灵舟擦肩而过。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寧秀峰,童燕燕一听就想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气的当场就摔了杯子,恨道:“这不是明摆著欺负人吗?”
道理很简单,同样的事他莫家敢对坐忘峰、天地峰做吗?
借他两个胆子!
童燕燕咽不下这口气,也不顾道侣在干什么,直接闯了进去,气冲冲的把莫离干的事说了。
莫离果然赌对了。
李寧只觉得莫名其妙,就算听了道侣的解释也不在意,只敷衍著答应一定给莫家一个教训,將她劝离洞府后,盘膝坐下,取出一枚玉简,用心品读。
好不容易才挤进先行者』的末班车,哪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