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不能再让他留在现在的位置上了。”
贝当沉吟片刻后作答。
作为军中前辈,他並非不理解安齐热的心境;但执政官的命令是绝对的。
“尤其是在戴高乐那一系的叛乱使军心动盪的时候,更是如此。”
烂枝子总该儘快砍掉,而如今的安齐热无疑是一根腐朽的枝条。
“將爱德华国王接回法国的飞机起飞前还有些时间。我会把替代安齐热的人选送到那里去。”
“人选由將军你来决定。啊,还有,不必带安齐热回国。”
“......什么?”
贝当的话音未落,拉·罗克便冷冷接道。
“既然他要死在伦敦,那就让他死在那里吧。乾脆剥夺他的將军军衔,把他降为普通士兵,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阁下,但那样实在......。”
那確实太过严苛了。
即便安齐热无能,他也曾为法国竭尽所能地战斗过。光是更换人选还不够,难道还需要如此处置么?
贝当一时陷入为难,心中挣扎不已。
“贝当將军?”
“......没什么。依照执政官阁下的意愿办就是了。”
他低头向拉·罗克答道,心里只想避免再因一个安齐热而招惹执政者的怒火。自从在与戴高乐的较量中大败受挫之后,拉·罗克便越发冷酷无情,对任何稍有反抗者都不留情面。
毕竟,错在於那个不遵命的安齐热。
“都给我记住。”
拉·罗克沉声道。
“我是法国的领袖,不听从我命令的人,配不上我们的伟大法国。”
对那等无用之人,更应毫不留情。
......
“安齐热將军,飞机到底什么时候到?难道拉·罗克执政官要食言吗?”
“陛下,法国从不失信。而且正如我刚才所说,来救陛下的运输机马上就会到达。请陛下镇静片刻。”
黑夜深沉。
也许是意识到那群誓要將叛逆绳之以法的盟军正一步步逼近,爱德华越发焦躁不安;本就因被打到眼皮底下而心绪紊乱的安齐热皱紧了眉,答道。
真想把这个蠢货直接送给盟军算了。』
眼下他和手下根本无法立即离开伦敦;他们不得不以市区为掩护,同那些把他们看作非人的当然自作自受盟军继续缠斗。实际上,他们不过是在等死罢了。
可就在这时,自称英国国王的人竟然第一个想著逃跑?就算是同一阵营,这也让人无法產生任何好感;而对於本就被执政官命令折磨得面容憔悴的安齐热来说,更是无须多言。
可既然披著法国军装,他便只能无奈地嘆息於自身这般处境。
嗡———
“陛下,飞机来了!是执政官派来的运输机!”
“啊,终於!”
就在安齐热压抑对爱德华的杀意之时,黑暗中传来螺旋桨的嗡鸣,一架能够將爱德华与那些英国法西斯带到法国的运输机降落了。
爱德华这才如释重负般擦去逃跑中仍掛在身上的冷汗,一边抚著妻子华丽斯。
“没错,我又怎会就此终结?虽然现在是伯蒂和汉斯那些傢伙贏了,但我一定会重整军队回到英国,夺回我的王座。”
“陛下,一定如此。”莫斯利也这样回答,儘管他心里並不认为那事会发生。
不说同盟国,就算是轴心国贏得了这场世界大战,伦敦插上的也不会是英国旗帜,而是法国。这便是被拉·罗克利用的可怜弄臣的最终结局。
“来,赶快上机吧......嗯?”
安齐热正对爱德华一行人冷冷道出那句,反正留著也无济於事,不如快走吧,却见本应只有机组人员的运输机上有人下了飞机。
那个人,竟是安齐热熟悉的脸。
“普奥准將?”
“久违了,安齐热將军。”
原歷史中由法国人组成的武装亲卫队部队,第33武装掷弹兵师“查理曼”33. waengrenadierdivision der ss“charlemagne”的指挥官埃德加·普奥edgar joseph aleandre puaud行了个硬邦邦的军礼,安齐热闻言眉头一紧。
偏偏在这时候,偏偏在这地方,他竟然出现了......这绝非吉兆。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哪桩事?”
“奉执政官大人的命令,即刻起將军免职。”
“什么——?”
正如安齐热所料,普奥的回答对他来说残酷至极。
“此外,將军不再是法国的將领,仅是个普通士兵而已。”
“哈,哈......你要把我,我这样的我,降职吗?”
“我不过是在执行执政官大人的命令而已。请將军不要太难过。若是將军当初能忠於执政官大人的命令,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普奥的话像刀子般插进了安齐热的胸口,他抬头望向那因伦敦今日战事,而更显浑厚的昏暗天空。
那雾气遮掩、看不见一颗星的顏色,仿佛正好与他此刻的心情相同。
阁下,真的有必要对我如此吗...』
若是说要他以死谢罪,他或许甘愿;若是命令他战至最后,他也可能遵从。
但执政官竟將他多年来对法国与对执政官的忠诚轻蔑如废物一般丟弃,彻底践踏了他所剩不多的荣誉与尊严。
“把军刀给我。”
“快给,別磨嘰!天要亮了!”
普奥冷冷地要求他交出那象徵法国军官的军刀,爱德华也在一边催促著,显出对安齐热的命运毫不关心,安齐热沉默地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他做出了早该做出的决定。
砰!
“呃?!”
“啊啊啊——!”
短促的枪响伴著华丽斯王后的惨叫划破夜空,普奥的身体瞬间被鲜血染红,倒地不起。
“你......这是......叛——!”
“背叛,是执政官先犯下的。”
面对著眼中泛血丝、奄奄一息的普奥,安齐热转过身,举枪对准了正互相拥抱、颤抖的爱德华夫妇和英国法西斯们。
“安齐热司令官,你这是干什么?!”
“我已厌倦。既然被拋弃,不如为自己活一次。”
他那声音里满是黏稠的黑暗情绪,嚇得魂不附体的爱德华咽了口唾沫。
“克莱斯特司令!白、白旗了!伦敦已悬白旗!”
“——已经?”
“啊啊啊!安齐热你这该死的混蛋!怎么能这么快投降?!给我战斗!战斗到我把旗插到伦敦上为止!!!”
“隆美尔將军,请冷静!”
“谁来拦住他啊——!”
第二日清晨,伴隨著再次错失最先夺回伦敦机会的隆美尔的怒吼,伦敦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