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变形术升级时,林博站在一块偏僻孤远的岛礁上。
他的散步范围很广,今天跟着一团夏季鸣雷的乌云一同旅行,凝望着头顶云团绽放如洁白花簇的电磁光辉,就像看着海中发光的巨大水母,不知不觉踏过沙滩,足履浪涛,渐渐就到了远海。
自从灯塔学徒在岬角小径的两旁建起小屋,开始接收来访的病患,林博的白天就清闲下来了。
他有时候出门几小时就回,有时候大半天不见踪影。
那便是他走得太远了。以身躯突破超音速,巡视汪洋,偌大群岛一日就能看尽,因此在哪里落脚都有可能。
lv3真言变形术允许他变形为超巨型生物,各种生物一生的各个成长阶段都已囊括其中。
法师念出了蓝鲸的真名,旋即,身躯向前纵跳腾空,形体的轮廓边缘变得模糊,化作飞速膨胀的墨蓝乌云,转瞬从渺小的人体扩张为高耸如楼的鲸类。
周遭空气被剧烈排斥,发出呼啸,夏季天穹绽开雷声,林博化身的蓝鲸用下颌敲打水面,沉重硕大的躯体坠入汪洋,崩开山丘般的浪花。
他进入了海面之下,暴雨开始降临,头顶水面绽开的星点涟漪,在蓝鲸眼中仿佛纤尘敲打长窗。周遭的海水拂过皮肤,来自洋流、鱼群、轮船、海底火山的震荡声汇入耳道,交融混杂。
这些所有的声波各自诉说不同的话语,林博忍耐着鲸鱼的天性本能,以真名法师的沉默接纳万物之音。
解锁了真名回响特性,他便能够在变形中维系心智,而铸造的灵神并不受身体变化的影响。如此一来,变化为不同生物后,全新的感官体验能让他听到许多平日不曾注意的声音。
走兽飞禽游鱼所知所感的世界,与人类别有不同。
蓝鲸之身听到了数百、上千公里直径范围内的低频音。
而在这些自然事物轻盈嘈杂的古多雷语之下,隐约浮现出一种更加沉厚悠远的鸣响。
林博终于清清楚楚听到了,汪洋大海之龙的声音,因鲸鱼是海的子嗣和眷属,是群鱼的霸主与君王。
大海亲昵地告诉蓝鲸,它应该去何处寻找食物,应该去何处躲避风暴,顺着哪一条洋流飘荡能找到自己的同类,就像絮絮叨叨的母亲。这份爱是无偏差的,倘若小鱼能听到大海的声音,也将得到无微不至的关照。
法师以灵魂喉舌发出雄浑的龙语,震荡了数千万立方的海水。
“(咒言)道出真名!”
他的咒力沛然扩张,澎湃四散,所过处的海波都沉默了,就仿佛无形的手掌按住水面,就连微小的涟漪都不能惊起。
林博一遍遍反复勒令诉名,灵神仿佛在燃烧。
化形为蓝鲸后,法师的不朽形骸就被遮蔽在幻象纱帷之后,就像被布匹盖住的池塘,但细胞内存储的魔能却顺着灵神流淌出来,就像是一条连接真身与化身的管道。
澎湃的魔能物质不断转化为咒力,又不断随着龙语咒言而扩散。
鲸鱼感知范围内,半径一千公里的水域因此变得岑寂。
水面无波,纵然是海上吹刮的风暴也无法卷起浪涛,纵然是坠下的大雨也无法激起涟漪。
水下无声,鱼群吐出的气泡消融在水中,轮船轰鸣的引擎与螺旋桨掀不动潮声,洋中脊沛然沸腾的热液,鲨群捕猎撕咬的冲击,都归于沉默。声纳信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