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章邯烧好了热水,让他的儿子章业牵来战马,叔孙通坐在屋檐下,又道:“要去当值了?”
章邯颔首道:“嗯。”
叔孙通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又见到章邯已翻身上马。
而后,见章邯翻身上马就去了咸阳,叔孙通看着眼前的章业又道:“去上课吧。”
章业回道:“夫子,我会背诵墨子全篇了。”
叔孙通点着头。
“夫子,我要去磨豆腐吗?”
“不用。”
“可是兄长说过,老夫子不愉快了,我就去磨豆腐。”
“不用你磨。”
“我在河西走廊时都是跟着娄县令读书的。”
叔孙通继续往书舍走着,身边是章业在絮絮叨叨说着。
这孩子与章敬不同,他是在河西走廊长大,而他自小受章邯的安排就跟着娄敬读书。
“我想河西走廊了。”
听到这孩子的话,叔孙通也想章敬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在北方什么时候会回来。
叔孙通就问道:“河西走廊是什么样的。”
章业回道:“河西走廊很美,有蜿蜒小河,有雪山,还有遍地的牛羊,还有很多与我一起玩的人。”
“你在河西走廊有很多朋友?”
“嗯。”
叔孙通明白了,这孩子是在怀念河西走廊的生活,又道:“等你长大了,我安排你那里支教,你就可以继续留在那里了。”
“好呀。”
“这孩子终究与章敬不同,如果是章敬他绝对不会说这些话,因那孩子知道随着人的长大,其实过往的那些他根本不留恋,因人活着就是越长大越疲惫的,章敬其实活得比谁都更现实。”
小公子衡就是一个十分现实的人,因此章敬这孩子也很现实。
衡在小时候就知道,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算是自己的。
叔孙通再看眼前的章业,他真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关中的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直到第三天还有些细雪在天空中飘着。
今天,原本住在雍城的黑伯也来到了咸阳,因公子扶苏即位了,他亲自来观礼。
黑伯也是如今主持赢氏宗室的人,仅有的一个公子扶苏信任的人。
扶苏就站在咸阳宫的极庙前,看着极庙内的历代秦王牌位,按照秦制自己需要先即位成为秦王,而后再封皇帝。
黑伯向公子扶苏讲述着大典的过程。
老秦人向来是讲究务实且高效的,当年历代秦王在即位之时都是将周天子的礼仪简化再简化,当秦惠文王之后,周天子对列国诸侯王的封号已没有那么高的认可度之后,列国对后继王上的封号也都有了各自的礼数。
扶苏道:“秦礼比较简洁?”
黑伯道:“列国的人都说秦礼不符周礼,其实我们秦礼是最贴合周礼的。”
每每问起周礼,不论是大爷爷,还是眼前的黑伯,他们的说法都是一致的。
扶苏见到有几个内侍爬到了极庙的屋顶,正在擦拭着屋檐上的玄鸟。
在雍城宗庙的青铜祭器上,也有这种玄鸟,甚至咸阳宫的许多古老金饰也有这种玄鸟纹印,这玄鸟是古老秦人的部族精神烙印,也是秦军黑色旌旗上的所绘的玄鸟。
这是古老秦国所象征的王权神授与天命正统,也是古老秦人心中的烙印。
这玄鸟才是秦地最最古老的图腾。
扶苏披上一件黑色长袍,接过香火向着极庙中的历代秦王牌位行礼,又对黑伯道:“大典的事一切从简,我已耽误国事两天了。”
黑伯端着另外一件黑色长袍,颔首道:“是。”
田安抬头看着天,也不知道大典那天是不是还下着雪。
结束今天的祭礼,扶苏将一卷卷的帛书放入古老的青铜鼎中焚烧,看着随风飘起来的飞灰,看着正在燃烧的帛书。
四周很静谧,所有内侍都低着头不语。
扶苏看着帛书燃尽,这是告知历代秦王,有关自己的理想,以及自己要向历代秦王许诺,将来要做的事。
等青铜鼎内的火燃尽,这场步骤繁杂的祭礼才结束。
等公子离开极庙,田安这才禀报道:“公子,王太尉来信了。”
扶苏接过纸张,一路往高泉宫走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关中的大雪越来越大。
从章台宫走过,扶苏还在看着书信中的话语,直到回了高泉宫,坐在暖炉边,喝着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