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絳珠形势 趁夜求见
闻听此言，饶是以两家关係之亲近，陆清泉也还是郑重地揖了一礼。
比起曹明远的未尽明悟，日前得了十四叔些许嘱託的他其实更深諳陆氏需借曹家灵舟来为此事的深意。
首先，熙明老祖身为霜月陆氏当前的战力天板，纵然这擎天白玉柱已有些摇摇欲坠，但其人出行的行踪隱秘依旧重逾万斤。
其次，其人身负沉疴旧疾，非比尚在壮年的云松老祖或初筑基的宸瞻叔父，若非必要，需儘可能少动法力，以免道基崩坏。
如此一来，搭乘曹氏的回返灵舟本就有诸多便利，可省去许多横生枝节，更何况曹氏还有一重东港地主的身份，对於临近东港的这个小小絳珠屿亦有情报之利。
这不，陆清泉与曹明远甫一提及此事，前者就从后者手中得了一枚烙印此地势力脉络的玉简，对於此行之助力不可谓不大。
带著曹明远拜访过十四叔后，陆氏二人组皆未再相陪，转而隨另一名被曹明远召来、名唤曹衡景的青年前去安排客舱。
此人是曹明远族弟，多年前在玄音宗飞舟上与周清樱赌斗之时便承过陆清泉救治之情，所谓熟识之余，亦为曹氏当代的中坚子弟。
而其人虽因为保密之故不知陆氏此行领头之人的身份，却也知晓必是姻亲族中的贵客，因此除却空出了四处普通客房外，还特意腾出了灵舟上位置最好的三间上房，拆去隔板专闢为一处，以作专门安置，礼节可谓极为周全。
“此后诸日，便要有劳衡景兄了。”陆清河拱手言谢。
“应有之义何必言谢，咱们俩家本就是同气连枝，两位兄长若还有什么事情，隨时叫我便是。”
此前为守机密，曹明远未向隨行透露详情，於是在霜月湖停驻的时日缩短便成了临时事件，负责一应事务的曹衡景本就是正忙碌的时候，因此寒暄两句便匆匆告退。
至於陆清泉，他离开灵舟后也並未归去自家祖宅，反而是轻车熟路地从青衡庐內寻了间静室，便开始以神识翻阅起此次新得的情报来。
因著前些年家族势力的萎靡，陆家虽然对千里水道另一侧的絳珠屿”有所了解，但相比与其近在咫尺的姻亲曹氏，非但时效性差了些，在详尽程度上亦是远有不及。
此番曹明远所提供的玉简，其中不单单记载著絳珠屿”上的诸多大小势力，便是连大多数势力间的仇讎关係、行事做派亦是尽数剖明，看得陆清泉一时暗暗心惊。
此江心洲既名为絳珠屿”，最早便是因此地盛產一种名为缝珠岩的炼器资材而得名，昔年玄音宗与长青门曾於此明爭暗斗，便是筑基层级的真修骨血亦曾沾染过几回。
然区区一屿之地的材资，哪里耐得住两家互不相让的挖掘。
不过三十余载后，此地岩脉便迅速枯竭，非但核心势力远隔千里的长青门开始对之视如敝履，就连玄音宗亦因治理成本而厌其鸡肋，遂逐渐沦为两不管的法外之境。
自此，许多流窜在两郡之间混饭吃的喋血散修、盗匪、甚至流亡邪修开始易容潜踪盘踞於此，一步步筑巢生根。
当然了，以卫国五宗两家之道法高妙，若是仅有这些不入流的低阶修士，那自然是成不了事。
但偏偏此地既非高门上宗之管辖，又兼有毗邻紫云山脉方便大难临头时躲藏隱匿的地利，时间久了，就连其它关注两宗之间风吹草动的台面势力也留意到了此地，开始於此稍作停驻潜伏、培养些下线爪牙作为閒棋，甚至彼此廝杀，遂一步步衍生出了絳珠屿”当下的特殊格局。
所谓鱼龙混杂归鱼龙混杂，但因著特殊的人员成分，亦有些极具本地特色的独门营生开始於此催生、兴盛。
比如说，走私和销赃。
因著此地许多势力都具备地缘上相距甚远的上家背景，很多阳夏、鷺江两郡內寻常难见的物资在此地反而能小范围流通，而某些见不得光的秘宝、赃物若想卖去远方从此不露马脚，此地亦是绝佳的选择。
两不管之地的铁律，便是只认灵石不问源。
纵是此地最兴旺的“万里阁”等商铺，亦从不过问出手货物或买主財资来路，他们只管维持大致的秩序信誉並从中获取不菲抽成。
没错，因著来此地售卖物品之人往往身份和所售之物至少有一个见不得光，虽然此地抽水甚高，但只要基本的信誉还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亡命徒络绎来此，让此地的地头蛇们刀头添血之余亦能赚得盆满钵满。
而甫一见到这个万里阁”的相关情报，陆清泉脑海中便有灵光一闪，箇中猜测就此滋生：
熙明老祖此行，多半就是为著此地了。
而考虑到陆氏最窘迫之时连家中子弟都分散出去不少，直至等到陆宸瞻上位才凑足上次购得太乙丹的灵石的情况，加之近年来熙明老祖又极力避免出手，那么其人手上到底还会不会存有什么来歷不明、需要脱手之物，答案似乎也相当明显。
於是乎，一念至此的陆清泉眉头骤紧。
以他观之，有些事情还完全不必做到剜肉补疮”这一步。
不过此行既成，那十四叔和熙明老祖必然是早就已经议定了，想要避免此事，那恐怕还要从此事最核心之处寻找破局良机。
陆清泉心思愈沉，不断思考，而时间也在他的思索中慢慢流逝。
三日后，待曹氏灵舟再度泊於霜月湖畔，陆清泉、陆宸茂、连同陆清河与陆清洲之父陆宸峰，簇拥著一位身材瘦削的白眉少年从湖上静入静出，悄然登舟。
而待得灵舟穿过了千里水道中的第一道险弯时，陆清泉终於自觉有了些许把握，特意待到万籟俱寂的夜色时分，终是叩响了自家熙明老祖座舱的门扉。
青灯如豆的舱门外，他垂手肃立，传音郑重：“老祖在上，清泉今夜有要事求见，扰您清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