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鼎!”
黄裳手指攥紧万寿道藏道卷,老眼眯成一线,死死盯着赵无羁腰间的青州鼎,沉声道:“小子,你是如何取得这青州鼎的?”
赵无羁体外剑域如轻纱拂体,闻言淡淡一笑:“突破元婴后,随手便取了,用起来还不错。”
他指尖轻点鼎身,风暴云纹流转间雷鸟长鸣,似在呼应。
“暴殄天物!此鼎不是这么用的。”
黄裳道袍猎猎,双眸凝定,“此鼎对你无用,不若交予老夫。
老夫愿以《万寿道藏中的‘缩地成寸’‘咫尺天涯’等六门神通相赠!”
他说着翻掌亮出三枚玉简,表面道纹如龙蛇游走。
“不必。”
赵无羁袖袍轻振摇头,“我所学甚多且杂,贪多嚼不烂,这鼎我也很喜欢。”
黄裳面色骤沉,道冠下白发根根竖起:“老夫为九鼎奔波半生,如今却被你轻易夺去一口.”
他猛然指向山颠那株吞吐灵气的九叶剑草,“若你将鼎交出,老夫可助你登临山巅!”
山风忽急,赵无羁却是笑而不答,脚掌一跺妖鹏宗主。
“在外候着。”
淡淡四字吐出,声音不重,却让妖鹏宗主浑身翎羽一紧,连忙垂首称是。
赵无羁身影降落下去。
入山令化作流光没入山道,霎时间整条山路的剑气禁制为之一静。
他负手而立,一步踏出,脚下剑气宛如臣子般避让,自动分出一条通路。
如此步履从容,每一步都似踏在山道禁制的节点,周身剑雾流转间,隐约可见剑域轮转之象。
每一缕雾气都蕴含着截然不同的剑意,时而如春风化雨,时而似雷霆万钧。
这等剑道造诣,便是同样已领悟一剑化域的苍云子也感到惊异可怕。
没多久,赵无羁的身影就已至半山腰棋盘处,衣袂飘飘间,宛如闲庭信步。
“这家伙进剑域前还只是晚辈,现在竟.竟然”
半山腰上的山道间,众妖君王浑身剑痕崩血,此刻瞪大妖瞳。
眼睁睁看着赵无羁周身剑域轮转,山道禁制如若无物。
仅仅是这份从容和实力,就将它最后一丝杀意都化作了彻骨寒意。
赵无羁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山道,一眼看出众妖君王被禁制剑气所化的剑界死死禁锢,却未多作停留。
他的视线骤然被半山腰处那张古朴石桌吸引。
但见那棋盘上,星罗密布,黑白云子交错如星斗排列。
竟与当年在建木仙庭所见的那局散仙对弈有七分神似!
赵无羁神色思索,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当年看到的那幅震撼景象。
那是在建木一片广袤绿叶的虹桥尽头,两名道童模样的修士正在对弈。
棋盘每次落子,便引得头顶天穹的星辰移位,一人道,“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
一人又道,“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
他心头剧震,当即大步迈向石桌。
“呵,不知死活。”
远处靠近山巅的位置,九幽魔君神识扫过,见这初入元婴的小辈竟敢靠近星罗棋局,眼中泛起讥诮。
这方棋盘乃远古星罗残局,相传为建木仙庭遗落人间的道韵具现。
棋盘上星轨交错,每一枚棋子都暗合周天星斗运转。
寻常元婴修士莫说参悟,便是多看一眼都会元神震荡,轻则道心失守,重则神魂俱灭。
昔日不知多少元婴真君自负才情,在此落座参悟,却如坠梦中,不知外界岁月流转。
有人枯坐百年,醒来已是白发苍苍。
有人沉沦棋局,最终耗死在此。
此局凶险,堪比‘烂柯棋缘’,一局未终,人间已换,无法离开剑域。
“小友且慢!”
山颈下方,苍云子拂尘急摆,立即传来神识提醒,“此乃星罗残局,暗藏天地至理,非大机缘、大悟性者不可触碰!”
赵无羁闻言脚步一顿,含笑拱手:“多谢苍云子宗主提醒,在下只是略观一二,心中已有几分把握。”
话音未落,他已撩袍落座。
刹那间,石凳突然迸发混沌清光。
两股玄奥意念如稚子辩经般,在他紫府炸响:“天缺东北,当补以何物?”
“地倾西南,该镇以何法?”
这两问,皆是暗合乾坤道法,深奥至极,直指天地本源。
寻常修士若强行作答,要么答非所问,要么元神受创。
然而赵无羁曾在玄牝之门后的远古仙庭盘桓,更曾亲眼观测散仙对弈,亲耳聆听过大乘天尊讲道,哪怕是如听天书,对天地至理也已有几分领悟。
他略作沉吟后,心中已有所答案。
“天缺处,当悬我剑为月。”
赵无羁丹田第三壶天空间内,九叶剑草虚影轻颤,“地陷处,合该立鼎作柱。”
腰间青州鼎随之发出风雷之声,鼎身符文流转,似有镇压山河之势。
此答并非空谈,而是他自身道法的映照。
剑为天月,鼎作地柱。
暗合‘一剑问天,一鼎定地’,顶天立地的修行真意。
霎时间,石凳清光化作莲台,稳稳托住他身形,竟是被棋局认可!
“什么!?”
九幽魔君一对魔瞳浮现惊色。
苍云子亦是双眸爆绽精芒,不可思议。
这赵无羁不过才突破元婴,竟真在这星罗棋局前坐稳了。
此子对道的理解和底蕴积累,怎会如此深厚?
要知道,这星罗棋盘中涉及的奥秘学问,直指大道,可能藏着突破化神的奥妙。
如他们这等元婴圆满修士,积累年月甚久,才能勉强触之皮毛,却也担心沉沦棋局之中。
可如今看此子
此刻,不仅仅是苍云子、九幽魔君惊愕,便是黄裳也已被赵无羁的表现震惊到,一时间惊疑不定,唯有按捺下心中欲要夺九鼎的急迫。
赵无羁端坐石凳之上,霎时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置身于浩瀚星空之中。
八方星罗棋布,璀璨星辰如棋子般悬浮,他心念微动,执棋落子,便见远方星辰随之运转,轨迹变幻。
“轰!”
棋子相撞,星辰崩灭,迸射出刺目毁灭光束,能量狂暴如潮,哪怕元婴真君触及,恐怕也要顷刻湮灭,令人心悸。
就在此时,他识海内的第六枚阳珠骤然躁动,表面蝌蚪文竟自行点亮,隐隐浮现玄奥纹路。
“星数之术?”
赵无羁心头微动,虽因阳珠未彻底解锁,尚无法参透具体术法,但观其轨迹,必与星辰推演有关。
然而未及细思,对面星空骤然扭曲,一颗庞大星辰如陨星横空,轰然撞来!
“不好!”
他心神剧震,根本来不及抵挡,瞬间被星辰碾过,元神如遭雷亟,萎靡不振。
更可怕的是,他竟无法从这棋局中脱离,反而越陷越深,如坠泥潭。
此刻元神受创,连调动星辰棋子的能力都丧失殆尽,面对再度袭来的毁灭星辰,他既无法进攻,防守亦捉襟见肘。
“这样下去,我的元神必被棋局碾碎……”
赵无羁眸光沉凝,虽陷危局,却仍旧镇定。
眼下破局之法,唯有二选。
要么参透星数之术,借阳珠之力破解棋局。
要么……动用请仙术!
赵无羁元神于紫府中肃然整冠,双手交叠齐眉,对着丹田内景中那道童虚影行三拜九叩大礼。
每拜一次,袖中暗掐的请仙术诀便亮起一分,金色符文如游鱼在袖内流转。
每一道符文亮起,都引得内景秘境的建木枝叶轻颤,垂落丝丝缕缕的远古灵气。
“晚辈赵无羁,恭请仙长垂青!“
第三拜时,符文骤然迸发璀璨金芒,如旭日初升。
术法波动穿透内景秘境,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金色轨迹,直抵建木顶端那片虹桥所在。
建木枝叶无风自动,似在呼应这跨越时空的呼唤。
那道盘坐虹桥的道童身影突然睁眼,眸中星河流转,每一颗星辰,都似蕴含一方世界。
他周身道韵凝实如纱,举手投足间仙灵之气缭绕,仅仅是呼出的气息,都化作朵朵金莲在虚空中绽放。
“咦?”
道童轻诧声未落,赵无羁的神识已如倦鸟归巢般融入其体内。
刹那间,建木顶端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虹桥尽头,星罗棋盘悬浮虚空,每一枚棋子都仿佛是真实星辰所化,黑白二色流转间暗合阴阳大道。
对面对弈的道童执黑子,头戴紫金冠,身披八卦衣,指尖轻点,便引得北斗七星移位,落子时银河为之倒悬。
而此时此刻,在他的元神感受中,这道童体内,浩瀚仙力如渊似海,每一缕法力都重若山岳。
赵无羁只觉自己仿佛被塞进了一尊洪荒熔炉,这具看似稚嫩的躯体里,每一寸血肉都蕴含着令他元神战栗的恐怖力量。
仅仅是道童无意识流转的一缕气息,就压得他神识几欲崩解,仿佛蝼蚁直面万丈山岳。
呼吸间吞吐的,似乎并非是寻常灵气。
更像是带着不朽道韵,蕴含某种意志的仙灵之气。
每一缕入体都如汞浆灌顶,若非请仙术护持,他的元神念头,当场就要被这超越凡俗的能量撑爆。
抬眸望去,建木之巅的远古仙庭气象万千。
七十二座悬空仙山环绕通天建木,宛如传说中的七十二洞天。
山腰处有合道大能正在演练神通,举手投足间移山填海。
可在这散仙道童的眼中,不过是稚童嬉戏般的‘小道’。
更有化神修士在山脚悟道,却连抬头直视虹桥的资格都没有。
“看山山显,望云云生”
赵无羁心念微动,处于道童的视角,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虚空自发显化道韵。
看山则山岳虚影凝实。
望云则霞光自成文章。
这哪是什么神通?
更像是道法自然到了极致,天地法则主动呼应!
“仙的层次,哪怕只是散仙,却也接触到了道法自然的层面?”
赵无羁无法完全理解,却大受震撼。
若非请仙术的奥妙,他根本无法接触到这种境界。
可如今即便接触到,也像是井底之蛙勉强爬出了井底张望世界,大受震撼,但很多事物和道理,根本就猜不透,看不懂。
这时,他突然瞳孔骤缩。
只看到建木顶端的天穹上,竟悬着四轮金色大日。
最中央那轮烈日中隐约可见黑袍身影,仅仅余光扫过,就刺得他神识如遭雷亟。
“黑袍天尊!”
“在散仙眼中,天尊竟也是如烈日悬空.”
未及震撼,星罗棋局已在道童视角下彻底蜕变。
原本的石桌棋盘轰然变幻,化作无垠星海悬于脚下。
每一枚棋子都是真实星辰,黑白二色流转间暗合阴阳大道。
这棋盘竟是缩小的周天星图。
白子为阳星巡天,黑子乃阴辰归墟。
对面道童落子时,破军星竟真的自北斗移位,携着毁灭轨迹轰然砸来!
“原来如此!”
赵无羁元神震颤,既为这改天换地的手段震撼,又因窥见一丝大道真意而欣悦。
可更多玄奥却如雾里看。
就像蝼蚁仰望苍龙,虽见其形,难明其神。
他既是震撼,又是恍然。
当即并指虚引,如执无形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