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外的,深埋的泥土里,冯夭慢慢睁开了眼睛。
微弱的心灵感应,让她确切地知晓了裴夏的意思。
她开始扭动肩膀,蹬着腿向,一点点从土里把自己拔了出来。
江城山的地牢之外,本就是一片无人之地,说是白鬼过境,但一眼看去,又好像没有太多变化。
除了稍远处大蓬的草叶被压倒,细小的植物被折断,以及树干留下的一道道非人的划痕。
冯夭无心观察这些,她走到数日前被她堵的地牢大门外,并掌为刀,轰然砸开了石块。
两手拉开石门,随着光线渗入,裴夏的面庞缓缓出现在冯夭眼前。
比起封闭了数日的地牢,山的空气还是要新鲜不少的。
就是嗅到鼻子里,才会隐约感觉又有点淡淡的腥味。
许是白鬼过境留下的痕迹吧。
“先去望江楼那边看看状况,大家注意不要走散。”
裴夏说着,又看向冯夭,小声道:“你去一趟寝宫,看看我那些臭水还在不在。”
冯夭点头,飞快离去了。
地牢在北山,因为平日里所过的人不多,所以道路也有点荒芜。
树林草丛交相掩映,好像阴影里随时会蹿出怪物似的,弄得人都有点紧张。
好在看到裴夏走在最前面,他们都感觉心安不少。
尤其是那些已经入行成功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一小块铜皮,也感觉多出了几分底气。
可当他们重新回到望江楼外,看到眼前的光景时,神色又都黯淡了下来。
损毁终究是在所难免的。
居住的排屋门窗都已经被撞烂,屋顶也全是大洞,明显是某种生物在蛮横进出的痕迹。
学堂更是严重,因为整体是木制的,除了几处厚墙板以及梁柱之外,几乎都毁了。
尹善站在队伍里,踮起脚远远看向自己看护了许久的农田,那些刚刚抽出穗子的红稻米无一幸免地被践踏在乱糟糟的田地里。
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辛辛苦苦合力建造的家园,就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吃饱穿暖一瓦遮头。
当初建好新房的时候有多喜悦,此刻就有多难过。
就在大家都垂头丧气的时候,人群中响起了裴夏的声音:“还行。”
他望了一眼,说道:“排屋主体还在,主要门窗房顶什么的,咱们先补补,将就住一住,这不用多久就修好了。”
话说的很务实了。
但人群之中,却难得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算修好了……以后不还是会被人破坏吗?”
没有白鬼,还有李胥,没有李胥还有其他很多很多。
秦州就这世道,不是你有心想好好过日子,就可以天道酬勤,就可以一步一个脚印的。
曹华和郭盖扫了一眼,立刻就在人群中搜索起来,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么和山主说话。
然而裴夏按了按手,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所以啊,最能遮的不是瓦,是你自己、是我们宗门本身的强大。”
“白鬼走了,但将来的挑战还有很多,李胥肯定不会放弃两江,那些流贼、山盗、江匪,那些其他的宗门势力,一个一个都会朝我们过来。”
“如果你们想回到过去,去过那流民的生活,现在就可以下山,你们全走了,那我正好也可以走,还乐得轻松。”
“但如果,你们还是觉得当畜牲不如当人,觉得山是家,不愿意离开,那为了不被赶走,我们就要一天比一天强,修行嘛,这本来也是宗门的本职。”